楊府管事帶領安祿山從後園小門進入,途中穿過馬廄和牲口棚,又穿過府中下人居住之地,來到楊國忠休息的林間小閣。

楊國忠也不出門迎接,依然躺坐在胡床上裝大尾巴狼,聽到管事在樓下喊:“阿郎,東平郡王來了。”

楊國忠露出小人得志的奸笑,高聲回應:“不必喊了,快請郡王到樓上來。”

他揮退了兩名婢女,端正地坐在案几之後。等到安祿山出現在隔扇門外,才起身走到門口迎接,假模假式地笑道:“不知安大夫來訪,國忠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安祿山從眼底滲漏出一絲冷蔑,很快又消弭無蹤,叉手稍稍欠身略顯誠摯地說道:“前日我考慮欠妥,沒有稟報楊相公便向陛下舉薦了吉溫,這是我的疏漏,也讓祿山十分愧疚,希望楊相大人有大量,不要與祿山計較。”

楊國忠得意地發出笑聲後仰:“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希望安大夫回到范陽後能夠戒驕戒躁,好好帶兵,不要辜負陛下對你的一片厚愛。”

他對安祿山說這番話,絲毫掩蓋不住心中的得意勁兒,心想總算把你這個佔地為王的悍將給鎮住了,似乎從今以後安祿山就能收斂住囂張氣焰,乖乖地如守門犬一般鎮守河朔三鎮。

安胖子則把怒火按奈在胸膛中,他實實在在忌憚的是西北藩鎮的頭號交椅李嗣業,若不是如此也不會折節來到楊國忠府上來,受這個無能小人的鳥氣,眼下只好浮出笑臉強顏歡笑道:“楊相說的是,安祿山日後必以楊相為榜樣,安心鎮守三鎮。”

“好,好,既然如此,不如我擺下酒宴,我們在府上開懷共飲如何。”

安祿山心中已經對楊國忠厭惡到了極致,怎麼肯跟他坐下來飲酒,只是呵呵笑著推脫道:“祿山身體有恙不能飲酒,如有召喚,改日再來登門。”

楊國忠連樓梯都沒有下,只遠遠地對管事招招手道:“替我送安大夫出門。”

管事腦袋一懵,來的時候安祿山走的是後園小門,現在出門應該怎麼走還不好說。而且客人們就還站在身旁,說出來只能徒增尷尬。

楊國忠冷睨著管事問道:“怎麼回事兒?還不送客?”

“不知阿郎,送客人出門是前門側門還是後園小門。”

楊國忠差點兒一個耳光甩上去,慍怒地低聲說道:“既是送客,當然是送出前門,安有從後門送客之禮?

安祿山翻起白眼看了主僕二人一眼,若不是因為他好不容易表演到這個地步不能前功盡棄,若不然早就拂袖奪路而去。”

他與嚴莊來到楊府的外面,無視了叉手相送的楊府管事,安祿山裝笑臉的肌肉也鬆弛下來。轉身手指著楊府的大門道:“總有一日我要讓這楊釗死於亂軍之中!”

嚴莊對這話尤為相信,只是叉手相勸道:“此等卑鄙小人不足為慮,大夫若是因為他動怒,不免落了下乘。”

“說得也是!”安祿山心情稍稍好轉了一些,便準備打道回府,兩日後還要動身前往范陽。長安雖然繁華美好,但對他來說是兇險之地,還是自己的老巢待著安心舒服。

他們回到親仁坊府中,謀士高尚連忙上前來報:“主公,李嗣業留在長安的進奏院主管曹安定我已經查到眉目了,他行賄購甲所需錢財都來自於長安富豪米查干。”

“既然如此,我立刻進宮向陛下稟報,就說李嗣業與富商巨賈勾結,賄賂朝中文武官員居心不良。”

高尚手中也手執一把羽扇,他這個打扮純粹是玩角色扮演,以為裝什麼就能是什麼,實際上卻是東施效顰,奇醜無比。

“主公差矣,即使如此也不能證明李嗣業與商賈有勾結,還容易打草驚蛇。聽說這個商賈原先是販賣胡人物品的,做胡椒買賣才不過兩三年,短短三年之內就成為長安富豪。這個賺錢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必有官面外援做後盾,需要細細查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