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基本還是一日兩餐,一般都是上午一餐,天黑前一餐,基本上落日餘暉下時,已經清洗完三足鐵釜和灶臺了。在靠油燈過日子的年代裡,所有晚飯都在天黑前完成,將軍府上也是一樣。堂屋中光線較暗,李嗣業吩咐下人們把食案抬到大院中,取上蒲團讓木匠們就案而食。

匠人們無論在家,還是做工到主家吃飯,哪裡享受過這種待遇?依案而食那是有錢人家的做派,咱小戶一般都是抱著大碗隨便找個地方一蹲,嘩啦啦往嘴裡扒拉。

他們雖然有些拘束,但等羊肉端上來之後,被美食所吸引也忘了拘謹。李將軍家裡真是大方,每個盆中都有幾粒胡椒,他們雙手抱著水盆往嘴裡扒拉,等吃得肚皮撐圓才一個個相互攙扶著離開了將軍府。他們即使回到家中,或是日後閒談時聊起,都會遙想起那日在李將軍府上所吃的那一頓豐盛餐飯。

記裡鼓車既已造出,李嗣業便派燕小四知會副軍使趙崇玼,定在明日出發巡視疏勒鎮麾下各地駐守唐軍。

翌日,趙崇玼已帶了五六名親兵在將軍府門外等候,李嗣業便只帶了燕小四、封常清、以及麾下的幾個親兵,眾人先去察看了城中的軍營。

疏勒城**有三營,每營五到三個團,駐守的這三個營分別是跳蕩營和戰鋒隊,還有城防營。城防營人數共一千,負責城中四門的防務,戰鋒隊和跳蕩營人數各六百,他們皆由李嗣業從龜茲白馬河畔換防過來。

城防營有兩個團為勁騎,三個團為奇兵,配備橫刀,擘張弩和長槍。他們路過城西的營門時,軍中正好在訓練,李嗣業駐足觀看,感覺這些兵卒的作戰能力不低,更不次於撥換城中的勁旅第八團。

趙崇玼頗為驕傲地對李嗣業說道:“這可是我大唐徵募來西域的第一批長征健兒,多數在當地有家小,作戰勇猛且多次斬獲頭功。”

李嗣業贊同地點了點頭,人這東西,特別是一群人在一起,從精氣神上一眼就能夠看出優劣。

看過軍營後,趙崇玼朝李嗣業叉手詢問:“城中的駐防已經看過了,你看我們是不是應該出城,先到哪個州城去看?”

“不急。”李嗣業擺了擺手:“先跟我去瞻仰前賢,去看看耿恭井。”

耿恭井位於城東南角地勢低窪處,井沿附近有兩棵桑木,雖然看上去粗大健壯,但必定沒有這口井的歷史長,更沒有這口井背後那悲壯可供歌頌的英雄事蹟。

就在他們所站立的這個地方,在一千年前的東漢,戊己校尉耿恭曾率百餘壯士在固守城中頑抗北匈奴的進攻,匈奴單于曾三次率大軍圍城,耿忠在城頭上用弩發射毒箭以驅敵,匈奴人切斷了流向城中的河水水源,使得城中飲水斷絕。耿恭親自帶人挖井,深入十五丈仍不見水,將士們焦渴甚至只能擠榨馬糞來飲用。在這毫無生機的絕境中,悲情的英雄跪地祭拜,高呼:“聞昔貳師將軍拔佩刀刺山,飛泉湧出;今漢德神明,豈有窮哉。”

耿恭話音剛落,枯井中便湧出清泉,將士們接觸飢渴,在城頭上潑水慶賀。匈奴人以為漢軍有神明守護,只好退兵離去。

這段故事並沒有結束,匈奴人再次捲土重來,耿恭率漢軍已經在城中堅守了八個多月,糧食耗盡只能煮甲革與弓弦為食。匈奴人勸降派出使者要封他做白屋王,並賞賜他美妻,耿假意邀請使者入城,在城頭上一刀斬殺,並把使者的肉用刀子烤著吃。

漢章帝得知西域疏勒還有唐軍堅守,特地下旨派出七千多兵卒遠赴西域,將耿恭極其部屬從堅守的疏勒孤城中救了回來,等最終返回玉門關時,與他堅守在西域的同袍只剩下十三人。這就是充滿熱血忠魂的十三將士歸玉門的故事。

李嗣業站在井邊感慨萬千,這可不止是發表個心情發個朋友圈這麼簡單,他今日也融入到了歷史中,有了與先賢相似的經歷,愈發能夠感同身受。

“這裡應該修建一個祠堂,用來拜祭耿公。”

封常清站在井邊,也不禁悠然神往,開口吟詩:“誓令疏勒出飛泉,不似潁川空使酒。”

憑弔過古人之後,無論生活還是工作都有了儀式感,李嗣業振臂轉身,翻身上馬對趙崇玼說道:“先向東去漢城,再南下到遍城州,再至達滿洲和演渡州,再隨機選擇兩個烽燧就地考察。”

“喏!”

眾人同時向他叉手行禮,然後各自翻身上馬,沿著東城門而出。

……

(ps:感謝大漠薪火相傳飄紅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