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李嗣業跟在管事的身後,身後還跟隨著提著物品的隨從。

來者雖然是生客,但官階與李光弼相同,為表示尊重,他站在堂前拱手相迎。只見對面是一個身材健碩的漢子,雙眉濃厚,英氣勃發。這讓李光弼頓生好感,始於顏值是大多數人的識人套路。

誰知這位來客卻做了一件事,讓李光弼對他的好感值刷刷地往下掉。

“這是某的一點兒見面禮,還請李軍使笑納。”李嗣業眼色示意,他身後的燕小四把一口布袋放在了李光弼面前的案几上。

李光弼俯身過去,伸手抖開了那口袋上的繩索,裡面竟是滿當當的棕色胡椒粒。他眯起了眼睛斜睨著李嗣業,果然看人不能只看臉,誰知這樣看上去英武忠厚的人,竟然還會使錢磨推鬼?

“尊駕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用這些財物買我李光弼的腦袋?”

“李軍使誤會了,我確實有事相求,但還不至於讓你貪贓枉法。”

李光弼諷刺地笑道:“胡椒都堆到我的臉上了,還不算貪墨受賄?”

李嗣業主動坐在案几前,手指敲著桌面聲音平和地開口:“我去歲跟隨磧西節度使夫蒙靈察進京敘功,今年又跟著兼任河西節度使的夫蒙中丞返回來,在武威只是暫留幾天,過幾天就要回到疏勒。”

“這跟我有啥關係?”他的涵養要比許多同袍好很多,如果換成大斗軍使安思順,恐怕就要直接爆粗口了。

“唉,”李嗣業憑空嘆了口氣說道:“我軍中有個兄弟,他年幼尚父,是他的兄長將他陪伴拉扯大,兄弟二人貧苦度日,相互依靠,直到開元二十三年,他前往磧西當參軍為長征健兒,這一去就是十二年……就這樣,他親自手刃殺害他兄長一家的仇人,昌松縣令和縣中大戶張氏。”

李光弼聽完後,尷尬地搓了搓臉說道:“你給我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原來是最近轟動武威城中的殺人大案。可這也不歸我管啊,在下不過是替新任節度使掌管赤水軍,所謂的冤案奇案那是涼州刺史下屬司馬,法曹所管轄,所以我說你找錯人了。”

他將那一袋胡椒從案几上朝李嗣業推了過來。

李嗣業卻雙手抓著口袋,又堆著笑推了過去:“李軍使又誤會了,並非是要你在案件上出什麼力,而是想從你麾下請幾個兵卒,在這樁大案審理當日,在涼州府外高呼冤枉,作為代表為戴望求情脫罪。”

李光弼迷瞪起眼睛,聲音也加大了幾分:“你這是叫我派人去攪鬧公廨?讓我派人去幹涉審案?你這,到底是怎麼想的?新任節度使上任的這個節骨眼兒上,你這是讓我給他上眼藥嗎?”

“不,不,不,你又誤會了,首先,夫蒙中丞那邊我已經向他求情說明,他也有心為戴望開脫,只是苦於找不到好的理由,所以若有河西軍健兒為戴望發聲喊冤,他這個臺階就好下多了。其次,李軍使若還是擔心因此事惹上什麼人,那你無需做什麼,只需要同意我與您麾下的押官和校尉接觸,此事你權當不知情,如何。”

李光弼拽著髯須猶豫片刻,難下決斷。

“李軍使,這戴望乃是河西昌松出身的健兒,他雖未在赤水軍中服役,但也是河西一方水土養育的人。如今正義凜然為兄報仇,卻要被判問斬。自古便有報父仇而獲得赦免的先例,想必這些出身在同鄉土上的兵卒,也願意自發為其奔走相告吧。”

“好,此事我可以裝作不知,你只管去發動我的下屬,但是無功不受祿。”李光弼又將那袋胡椒推了過來。

李嗣業又硬推了過去:“還是請李軍使收下吧,不然我不太放心。”

“好。”李光弼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那某就先行告退了,不必相送。”

李嗣業從李光弼府上出來,還有恍惚之感,細細在肚子裡捋了一遍,剛才的話語似乎沒什麼錯漏。主要是這個人名頭太響亮,雖然現在還未成器,但已隱隱有名將的底子。但稍一接觸才發現,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這李光弼恐怕把所有屬性都加在了打仗上,對於人際交往官場往來卻十分生澀。

(ps:感謝書友囖彌、書友20171205184942885飄紅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