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奇冤大仇(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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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至黃昏,晚霞將夯土牆染上了一片金色,色調陰鬱濃稠,彷彿化不開的愁緒。里正端著一碗稠粟米飯,蹲在院子裡的石臺上,手中捏著兩根筷箸在碗的邊沿颳著往嘴裡填,吃完之後還要把臉沉進碗底,伸出舌頭來來回回舔乾淨。
婆娘從院子西角的柴垛上抱了一捆乾柴,里正放下碗筷呼了一口氣,吩咐娘子道:“去把院門頂上,最近烏鞘嶺上盤踞著一夥盜匪,雖從未襲擊過咱們村,但也不得不防,早點兒封門熄燈。”
婆娘點了點頭,剛要抱起柴捆,便聽到門外突兀的敲門聲。她的身體凝住,里正也側起了耳朵。
“去開門。”
他從石臺上站起來,說:“算了,還是我去吧。”
里正雙手負於身後,步子四平八穩走到院門口,咳嗽出聲問:“誰啊,都封門了。”
“我戴六郎。”
“哪個戴六郎”
“烏嶺村有幾個姓戴的。”
“六郎!你不是……”里正呆立在門口,訥訥不能言,他低頭沉思半晌,才說道:“今天已經封門了,六郎,要不你明天早上再來”
“我已經來了,不必等到明天早上,況且,我若是想進來,你這院子門攔不住我。”戴六郎的聲音沉鬱粗重,像是從牙齒縫中發出來的。
里正推脫不得,只好緩緩開啟院門,開出人臉寬的縫隙。瞧見戴六郎低著頭站在門前,其人雙眼翳黑,裡面卻燃燒著火焰。
里正嚇得倒退了兩步,開口哆嗦地說道:“六郎,你家那……不關我的事啊。”
“我知道,家中的事情,我已經問過村裡人,他們語焉不詳,或者是不敢說。你身為里正,想必知道得最為清楚。”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是不太清楚,還是不敢說?你放心,沒有人知道我來過你這裡。”
里正艱難地吞嚥著唾液,半晌才道:“這……你千萬莫與人說是我言。”
“那是自然。”
……
里正雙手抱著膝蓋蹲在石臺上,口氣略為悲憫地緩緩說道:“那是今年七月份發生的事了,你家嫂嫂領著大娘子到縣城去鐵匠打鐮刀,回來的路上卻被縣裡大戶張家的郎君攔住,說是要帶大娘子回去納妾,便吩咐幾個惡奴把人給搶去。你嫂嫂哭著跑回家告知戴阿大。因這張家在咱們昌松縣是一等一的大戶,戴阿大自知招惹不起,便也忍氣吞聲,只要自家女兒能活著,給人做妾就做妾吧,但也要到張府上看著女兒好生生的,他才能放心。”
“但是戴阿大哪裡知道,這張家在縣中以貴姓自居,像我們這些賤姓窮戶,連做人家的小妾都沒有資格。況且張家娘子善妒,你家侄女被抓進府去的第二日,就被這悍婦派下人活活打死淹進了張家菜圃的化糞池中。你兄長上門去討,數次被張家打出門去,他當時就應該到縣廨告狀的,可惜急火攻心腦門一熱,就偷悄悄溜進了人家張府,雖得知女兒被殺,卻被張家府上家丁拿住,惡人先告狀送進了縣廨。”
“那縣令和張家本就是遠房親戚,哪裡肯聽你兄長的狀訴,直接將他關進了縣獄害死,對外稱是暴斃。你嫂嫂在家中等待丈夫不歸,她一個女人家毫無主意,便帶著孩子們到縣裡告狀。縣中對她們孤兒寡母置之不理,張家卻坐不住了,派中部曲惡奴將你嫂嫂和兩個孩子拿住,囚禁在你兄長家中派人看守,不準村裡人靠近。”
“接下來你就都知道了,她們怕是早已遭了張家毒手,如今連看守的部曲都不派了,但咱村裡人都畏懼張家的權勢,不敢靠近你家院子。”
里正長吁短嘆地講述完畢後,抬起手背抹了一把淚水。
戴六郎始終默然站在院當中,拄著柺杖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他轉身往門外走去,里正從石臺上站起來問道:“戴六郎,你到哪裡去”
“我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