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忠跟在李嗣業身後,對他倒多了幾分感激,今日把李嗣業請來,本就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但沒想到李嗣業的勸諫竟還真的起了作用。

走出王府側門,李靜忠躬身九十度長揖及地表示歉疚:“對不住,李將軍,我對殿下不加相告,便邀請將軍前來離宮,靜忠在這裡向將軍賠罪。”

李靜忠的這種做法,確實令李嗣業反感,這種事情本可以大大方方地說出來,偏要用這種小聰明一步一步誘人入甕,就算他在此事中算是你情我願的操作,但感覺卻像是被人給耍了一般。

“無礙,靜忠公公還是信不過嗣業,出此下策情有可原,只是我這人向來坦誠待人,希望公公日後也能坦率相待。”

李靜忠越發羞愧,再次作揖說道:“將軍教誨,敢不相忘,今後靜忠絕不會似今日這般。”

他從牆上的拴馬窩中牽了馬,對跟在身後相送的李靜忠說道:“靜忠公公回去罷,送得太遠讓別人看見了不好。”

李靜忠連忙折返回去,他跟著太子時間長了,近墨者黑,也產生了無時不刻的警惕心。

實際上是太子這中年孩子可憐吶,有三位兄長的前車之鑑,在喪失親情的冷冰冰的皇權籠罩下,怎麼可能有健全的正常人的心理。

他牽著黑胖走出十六王宅,突然想到此地距離長樂坊的青蓮酒肆並不遠,正好可以藉著這個機會去探看一下李白,如果能要到墨寶就更好了。

他憑著昨日暈暈乎乎的記憶,又找人問了路,拐進巷子盡頭,就聞到酒香飄來,滋味簡直讓人難以離舍。怪不得李白一入長安就往這個地方鑽,就衝這個香勁兒,怎麼會激發不出詩興和靈感。

店家站在壚前,眼前放著一堆珠算籌,端放在架子上,看上去已經有了算盤的雛形。但店家在計算的時候,是從玉盤中撿起鑽了孔的珠子往細杆上套。

“客,這是要沽酒麼?”

“不沽酒,李太白呢?”

店家忙抬頭問:“太白是不是欠了你們的酒錢,我們青蓮酒肆可代他還賬。”

“不,不,我就是他一普通朋友。”

“哦,李太白不在,他進宮去了,如今是陛下臣子,哪能再像以前那般逍遙散漫。”

“說的也是。”既然無緣求墨寶,他也沒這個閒時間在此逗留,轉身準備離去。但看到店家一個個地往杆子上串珠子,串夠十個摘取,往前位加一個珠子。有輕微強迫症的他見到這種情況,實在是受不了。

他一個大步跨到酒壚前,用力地拍了一下木臺子,險些把那珠算架子震落到地上,變作大珠小珠落地板。

“客!太白不在,你犯不著與我等發飆啊。”店家激惱地吹起了鬍子。

“像你這樣算,能算到猴年馬月去?”

“猴年馬月?哪能,昨日的帳我到下午便能算完。”

“算了,”李嗣業挽起了袖子:“取筆墨紙硯來。”

“取紙硯做什麼,難不成你也要作詩?”

“呵呵,作詩,作詩能幫得了你忙麼?”

店家捋須答道:“若是像王昌齡、高適那般的大詩人在我們店中題詩,倒是能增加我青蓮酒肆的名聲,你嘛,嘿……”

儘管如此,店家還是取出黃麻紙,將寫帳用的筆墨取來,遞到李嗣業手裡的,倒要看到他能寫畫出什麼玩意兒來。

李嗣業接過筆和硯臺,將麻紙鋪在案几上,左右各放鎮紙鎮住,把筆墨沾滿汁液,深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