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有文,持質者,與質同擊。此次阻敵誤殺伽延從大將軍妻女,各位兄弟回去以後,要在都護和疏勒鎮使面前佐證,並非是本官不救,而是當時情勢危機,吐蕃胡賊驕橫狂悖,欲於人質共存亡。那就讓他們與人質共存亡。”

李嗣業下令:“將弓弩上弦!”

眾人腳蹬弩弓,提弦上拉,從箭袋中抽出箭矢安裝。

貢覺贊驚疑地瞪大了眼睛,前來追擊的竟全是唐軍,沒有一個識匿部的親人嗎?這幫狗日的漢人真是冷血!膽大妄為,竟然敢不談條件!就要把伽延從妻女給拋棄?

他憤慨地皺起了眉頭,咧嘴嘲諷地痛斥道:“伽延從啊伽延從!這就是你效忠大唐的後果!你對唐王忠心耿耿,他們卻這樣對待你的妻女!你這唐軍敗類,此事若是被大將軍知曉了,你說他會不會衝冠一怒,反叛大唐而歸順我吐蕃呢?”

李嗣業不鹹不淡回答道:“伽延從大將軍不會知道的,這裡所有人都是我的親信。我只需要將閼氏和國主千金的遺體帶回去,告訴他妻女慘遭吐蕃軍殺害的真相。大將軍此生只會與吐蕃人不共戴天,也只會誓死效忠大唐。”

“準備!”李嗣業首先端起弓弩,瞄準了處於休克狀態的阿蘭達。

她本來紮起的辮子鬆散開來,遮住了半張面龐,隱約可見那高挺的鼻樑和緊閉雙眼中參差的長長睫毛。

若失羅咬緊了牙關,卻依舊止不住它們上下直碰,他的身體在顫抖,甚至連抬起的弓弩都無法持穩。他簡直無法判斷了,李嗣業是真心救阿蘭達?還是像他口中所說的那樣,要把她和母親給拋棄。

從感情上來說他不願意相信他是這樣的人,但阿蘭達脆弱的生命就控制在李嗣業的手中,他是不會放吐蕃人離開的!是否捨棄人質,也只是一個念頭的事情。

他抬起了弓弩,卻驅使著馬匹輕輕地向後退,心中暗暗發誓,只要李嗣業把弩箭射到妹妹的身上,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射殺他為妹妹報仇,就算他是自己的上官也不行。

“等等,等一下。”葛日朗首先支援不住,慌忙對李嗣業說道:“我們無心與唐軍交戰,此次純粹是誤會而已,但求官長能放我一條生路,我願意放棄人質。”

李嗣業神情微動,貢覺贊卻精神高度緊張,立刻喝止葛日朗:“不得放走人質,葛日朗!沒有人質,你死得更快!”

李嗣業眼角睥睨,高抬著下巴顯得很輕狂,口吻卻是不容質疑地說道:“人質固然可貴,但有的人比人質更可貴。貢覺贊!”

這喊聲驚得貢覺贊肩膀一哆嗦,堪堪握緊了手中的刀。

“你不止是坦駒嶺駐軍堡的千總,而且是吐蕃赤年松讚的旁支後代,拉薩勳貴之後,家中奴僕成群,金銀遍地。你的腦袋可比兩個人質值錢,不,我要你活著。如果你被俘的訊息傳到拉薩,你的家人會花多少錢來贖你?”

他的腦袋隨著李嗣業的話語一陣陣地懵圈,預先所設想的一切都被扭轉了,本想劫持伽延從妻女為質,利用她們釣伽延從上門。可唐軍前來追擊,對人質的性命置若罔聞,卻要活捉他這個豪貴家族之子。

貢覺贊恨恨地咬牙唾罵道:“宗呂這個叛徒!定是他出賣與我!”

眼下他該怎麼辦?難道要拿刀對準自己的喉嚨?逼迫李嗣業後退,如果他敢不退,就以自殺來威脅他,讓他損失一大筆錢財?

他使勁兒地搖晃了一下腦袋,把這荒唐愚蠢的邏輯給甩了出去,橫在阿蘭達脖子上的刀依然不肯放鬆。都說漢人奸詐狡猾,誰知此人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本人確實是赤年贊普的旁系後代,但不是家族主脈,不然也不會被派到這小勃律國邊境來,他們斷然是不會花重金贖我的。要不然這樣?我在坦駒嶺積攢有一小部分黃金,我放了伽延從的妻女,你放我們回去,他日我定將錢財送上。”

李嗣業稍稍鬆了一口氣,如果這樣能夠把阿蘭達和閼氏救下,也算是最好的結果,至於這個貢覺贊,是絕對不能放他回去的。

誰知此時,蹲在閼氏身後的葛日朗竟然喊出了聲:“官長!使君!他說謊!他是貢葛家的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