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高領著李嗣業一行人到達院子裡時,心中也是相當惶惶然的,為此他專門安排了一個下屬,監視都護府堂樓上的動靜。

甲冑庫在特定的院子裡,佔地非常寬廣,庫房皆由木料搭建而成,有點像現代的車間廠房。

吳三高命令小吏開啟其中一間倉房,推開門後立刻散發出潮鏽的氣息,細鱗甲的甲衣和兜鍪分別堆積成兩座小山。李嗣業隨手從堆上提起甲衣,有些甲片已經生鏽,有些甲的編繩已經脫落,甲片噼裡啪啦掉了下來。

吳參軍跟在他身後上前來,笑著說道:“這些甲堆在這裡有些年頭了,雖然損壞了些,但修理修理還是可以用的。”

李嗣業卻搖了搖頭:“不行,甲片沒有鎏銅,容易生鏽,你的倉庫裡就都是這些破爛貨嗎?”

吳三高難以置信,搖頭申辯道:“你的那些麾下都是普通兵卒,有甲披就不錯了,你還想讓他們披什麼?”

“明光鎧。”

吳參軍愣怔地盯了他一眼,揹負著雙手笑了:“我可沒工夫與你說笑。”

“誰跟你說笑了?我要的就是明光鎧。”

“不行。”

“我有錢。”

“有錢也不行,這是給都護衛隊的校尉和陌刀將披掛的,你們蔥嶺守捉的人披掛出來,這不是讓都護砍我的頭麼?”

李嗣業:“那就檔次稍微低一點兒,光要甲?”

“不可能,這類軍官甲需要量身挑選,不合適帶回去你也不能穿。”

他伸手向後一指,指著藤牧和田珍說道:“我這裡不是有兩個兄弟在嗎?量體裁衣你給他們來兩套,不要太寒酸,我不過要你兩套而已。”

吳三高急的唾沫星子亂飛,像鋼釘一樣射在李嗣業臉上,卻又被反彈了回來:“不可!他們兩個不過是隊正!你讓一個七品官腰佩金帶十銙試試!這算是違制。”

他實在是想不到,吳三高在甲冑上跟他錙銖必較,絲毫不做讓步,最大的讓步也不過是全部提供上等細鱗甲,而這些細鱗甲也是精銳部隊才有資格穿戴的。

這些甲分多次藏在馬車的稻草中運走,為此李嗣業向吳三高付出了兩百多萬錢,做到這一步,他總算把蔥嶺守捉缺失的戰甲給補充了回來,無需再替死掉的老守捉使背鍋。

等他們離開府庫,吳三高親自送到倉曹府庫的院子外面,他那蠟黃發白的臉也稍稍好看一些,對李嗣業一再叮囑道:“這一百二十套甲回去儘快做舊,不要讓任何人看出來,不然兄弟的前程就算完了。”

李嗣業自然知道這個道理,盔甲這玩意兒和陌刀一樣屬於法律上的違禁品,不得陪葬、民間不得私藏,賣給敵人就是資敵,不是軍人你擁有它就是造反。

為什麼將軍們退休就叫做卸甲歸田呢,你跟皇帝辭職宣佈不幹了,戰甲是要退給皇帝的,隨身兵器可以帶回家,唯獨甲冑不可以。

周亞夫曾經求購了些甲冑陪葬,被冠以了造反的名頭。由此說來,蔥嶺守捉這幫人也真是夠膽大了,竟然敢為了喝酒,把盔甲給賣給了敵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