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恍然大悟,原來整人還有這麼一手,小吏也算是此道高手,輕描淡寫兩句話,不肯多說一個字,這刁狀告得一點兒都不生硬。

來曜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今天是哪個旅率值守?”

小吏輕描淡寫地繼續捅刀:“好像是陸謙旅率,他今日心情好像不太好。”

簫挺一聽,恨不得現在就跑出去,給自己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表弟倆大耳光子,你得罪李嗣業也就罷了,怎麼連都護身邊的人也得罪?特麼沒長腦子嗎?

來曜沒好氣地擺了擺手:“行了,你出去吧,叫李嗣業進來。”

簫挺心中鬱悶至極,別看來曜都護現在沒計較這事兒,但他老人家是不會忘事兒的,給他留下來壞印象,以後還想升官嗎?不把你擼掉就不錯了!

李嗣業抱著棉被進來,躬身叉手說道:“卑職李嗣業,參見來都護。”

來曜性子爽直,也不與他拐彎抹角,直接了當地問:“這種棉被,你現在有多少?你哪兒來的這麼多棉花布匹?這棉花能不能縫到衣服夾層中,做成冬衣?”

李嗣業不急不躁,從第一個問題開始回答:“啟稟都護,這種棉被,我們用一個月時間做了兩千多套。棉花是今年春季在蔥嶺開荒五百多畝所種,秋天收穫棉花,卑職便發動全蔥嶺軍戶加工棉花,命娘子們縫製成棉被。你所說的這種冬衣叫棉襖,我們也已經做了一千多件。”

“很好!”來曜揮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笑著說道:“這真是缺什麼來什麼?李嗣業,你怎麼會想到種棉花?想到做棉被,難道你能夠未卜先知?”

“並非卑職未卜先知,只是蔥嶺苦寒,將士們物資匱乏,所以我便動員大夥兒種植棉花,做成冬衣,多少能夠改善一下生活。”

來曜似乎沒有理解李嗣業最後一句話的意思,揹負雙手站起來,哈哈笑著說道:“你現在就回去,把所有做成的棉被棉襖拉過來,不,我特意給你調一個輜重團,帶著駱駝馬車和你一起回去拉。”

“卑職遵命。”李嗣業叉著手,身體卻不動彈。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輜重團由高仙芝將軍給你調撥。”

李嗣業瞬間不能淡定了,這來都護壓根兒就不提錢的事兒啊,當這棉被是白給的?就算是我支援安西四鎮,支援大唐,但你也不能讓我全把本錢給摺進去啊。

來曜見李嗣業只應喏,卻不肯離去,便盤著腿探出身體相問:“你可還有什麼要事?或是有什麼難處?”

不管對方是故意忘了,還是壓根就不知道有買賣付錢這麼一回事兒,李嗣業必須提出來,不然他就賠大發了。

“倒也沒什麼難處,只是我蔥嶺軍戶五百多口人,砸鍋賣鐵,忍凍捱餓,把幾年的積蓄和老本兒都拿來出來,才種成了這五百畝的棉花田。又廢寢忘食不知晝夜趕工做棉被,棉襖,有不少人因此而病倒,卻連藥材都賣不起。還請都護體恤則個。”

簫挺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他該不會是要跟都護要……

高仙芝挑動著眉毛,放下茶碗饒有興趣地正面看著李嗣業,如無意外,這將是他見過的最大膽的守捉使。

“這個你放心。”來都護大手一揮豪氣地說道:

“你下去之後,命蔥嶺守捉所有軍戶,加班加點趕製棉衣棉被,等解決了今年冬季安西將士的嚴寒保暖,我來曜在這裡做主,給你們蔥嶺守捉每人記功賞賜!“

李嗣業鬱郁地想道,我要的可不只是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