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牧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對李嗣業說道:“我覺得你跑偏了,我們來蔥嶺是為了戍邊立功,你卻鑽錢眼兒裡去了,這是不對的。”

李嗣業哼聲把橫刀收入鞘中,斜眼乜了他一眼。

“我做這些耽誤戍邊了嗎,蔥嶺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窮,我如今無論怎麼做,都是在改變它,你就好好地做你的隊正,每日訓練不得荒廢。”

“哈伊!”

李嗣業提著刀鞘在他的脊背上敲了一下:“你孃的,以後不許發出這種聲音,回答喏或者是,都可以。”

“喏!”

……

天幕澄藍如鏡,彷彿沒有一點雜質卻又觸手可及,遠處連綿起伏的雪山頂上白雪皚皚,徙多河像一條藍色的緞帶延伸到遠方。

近處的荒田地點綴著人影,他們在田地間遊走忙碌,其中一個穿著白袍子的身影來回奔走,顯得尤其忙碌。

李嗣業站在女牆邊上,他腳下的土塊分裂綻開,撲簌簌地掉落在城下。這土城牆實在是太脆了,等日後錢多得實在用不完,就拿出一份兒來,把城牆扒掉重新修修,也算是給蔥嶺留下點兒什麼東西。

蘇赫拉布的表現還算不錯,昨天沒有白饒他,看來人還是要敲打敲打比較好。

藤牧站在他身後,突然伸手指向遠處:“李使君,你看那是什麼?”

他手搭涼棚遮擋陽光,看到兩山的凹地之間,一些黑白分明的東西,正在緩緩向這邊移動。

等這些東西走得近了,他才看見他們是一群騎著白駝的人,為首的白駝上打著一面白色大旗,這些人的衣服也是白色的,在這強烈的光照下看上去尤其顯眼,彷彿行進中白色雪牆。

在這群白衣白駝的商人後面,簇擁一些身穿黑衣長袍、騎著駿馬的人,這些人胯下的馬也是純黑色的,從遠處看彷彿是黑色的連體雕塑,極具美感與力量。

這些黑馬的轡頭,馬鞍,和馬鐙都是金色的,在太陽下綻放出金光閃閃,使得人刺目晃眼,連李嗣業看見這些黃金的配飾,都不禁目眩神迷了。

這是一群什麼人?他們來蔥嶺守捉幹什麼?

李嗣業未及深思,蘇赫已經從棉花田中跑了出來,雙腿蹬踏著泥土,臉上的表情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

播種的兵卒與娘子們從田間直起腰來,看著這些這支極其氣派豪奢的隊伍,他們最前面的旗幟上帶著商隊的符節,可他們在蔥嶺這麼多年,就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豪富的商隊。

最前面的隊伍騎著十三匹白駝,它們的毛髮比雪山上的積雪還要白皙,鏨金駝鈴和金色配飾叮噹作響,中央的隊伍是十三匹純黑阿拉伯馬,之後的隊伍是十三匹黃色駱駝,毛髮純黃鮮豔,騎著它們的騎士也穿著白袍。

這支隊伍在蔥嶺守捉城前排成三排,給人一種潔淨純粹的視覺衝擊力,白色耀眼,黑色典雅,黃白錯落有致。李嗣業驚詫得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口中惱火地說道:“我這是把誰招惹來了?”

其中一名騎著黑馬身穿黑衣的騎士越眾而出,來到城頭下,伸手拽掉了臉上的白布,露出略顯憂鬱的深眼窩和蒼青色的鬍鬚,這正是穆罕默德·伯德勒丁·曼蘇爾·阿巴斯。

他抬手遙指城頭對著身後的眾人說道:“向真主起誓,這就是救了我們兄妹的勇士,他應當得到阿巴斯家族的饋贈。”

氣喘吁吁地站在李嗣業身邊的蘇赫帶著激動的神色低聲道:“我敢保證,這人絕對是個大食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