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騎著黑胖來到土堡外,昨晚都護衛隊留下的駐紮痕跡明顯清晰,有幾名乾瘦的孩童遊走在軍隊拔營後的廢棄火堆周圍,用木材翻撿著灰燼,希望能從中找出殘留的食物。

他沒有選擇進入集鎮浪費時間,五個水袋都是滿當當的,不需要進行任何補充。

李嗣業從馬上翻下來,從揹包中取出一塊壓縮餅乾,拆開油皮紙包裝。他走到其中一個瘦弱的孩子面前,把餅乾捏在手中問他:“軍隊是什麼時候走的,朝哪個方向去了?”

孩子看了看天空,用手指比劃了一下,隨即指著眼前的茫茫戈壁。

他伸手在孩童的頭上摸了摸,把餅乾塞到了他手中。

他復又翻身上馬,奔跑在綠洲與沙漠的分界線上,回頭望了望這被黃沙包圍的綠洲集鎮。

後面追殺他的人不知有多少,實力強弱也不知,留在這個地方,只會白白失去性命。當然沙漠中也很危險,他從未有過這方面的旅行經歷,一不小心就會迷失在黃沙深處,變成一堆枯骨。

其實選擇等待一支商隊同行,是最理想的選擇,但敵人們不會給他等待的時間。所以李嗣業只是猶豫了一瞬,便毅然打馬前行,進入漫天的黃沙中,遠離了這邊生機盎然的綠洲。

……

嗚嗚!

口哨聲驚破了胡楊林的靜謐,四匹矮馬和兩匹駱駝深入林中,緩慢搜尋著往集鎮方向靠攏。

匪首張括的隊伍中多了兩個人,是他們從玉門關附近的守捉城中僱傭來的刀客,這些人雖然有軍籍在身,卻早已脫離了唐軍的序列,成為絲綢之路上的不穩定因素。

張括等人四處搜尋的同時,這兩人騎在駱駝身上巋然不動,保持著自己的高傲。

他們明知道眼前這四人是殘忍的禿鷲,沒有規矩,也無惡不作。一般情況下,是不願意與這四人為伍的,但這次張括開得價碼太高,讓他們心動了。

事實證明拋棄了道德底線確實有用,從他們裝束的差別上就能看得出來。張括等人內穿綿羊皮襖子,羊皮下裳,外穿錦緞缺胯袍,腰間捆著犀牛皮蹀躞帶,上面不僅掛著橫刀等七事,還有各種搶奪來的玉佩銀器等小玩意兒。

兩名刀客就顯得寒酸多了,他們的上衣和下裳都是用各種動物毛皮拼綴而成,手工差得寒磣,許多毛絨絨飛在外面風中的,是某種動物的尾巴,整個樣子和幾萬年前的山頂洞人沒有什麼區別。

為了遮蔽風沙,他們沒有戴幞頭,而是用長麻布上上下下像繃帶一般把腦袋包裹,只露出兩隻眼睛和嘴巴,騎在駱駝上搖搖晃晃的樣子,就像兩個樹懶。

張括辨別痕跡跟蹤到胡楊樹下,看到了一攤被切割開來的繩索。

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下去,伸手狠狠地捶著樹幹。官府的人辦事,總會出差錯!他本來可以輕鬆宰割被綁縛的羔羊,卻只能在茫茫大漠中追尋受驚的飛雁,割下李嗣業頭顱的難度成倍增長,白白浪費了時間和精力。

兩個年輕人三兒和阿五顯得尤其狂躁,他們早就惦念蘭州城中的青樓頭牌,夢中品味軟玉溫香,眼下肉羊逃脫,他們的歸程也被無限期延長,怎麼能叫人不惱火!

“不管他在哪兒!給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