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忠王府派了一個太監來叫他,李嗣業故作輕鬆,跟著太監來到永福坊的十六王宅。

這地方全是王府,李家的兄弟們也是鄰居,倒也熱鬧。

李亨的忠王府在坊中比較偏的位置,王府的大門倒是很氣派,但看上去顯得陳舊了,就連圍牆都剝落了牆皮。

李嗣業跟隨太監進入府中,立刻有一個尖瘦臉有陰鷙潛質的太監迎上來,上下看牲口似的打量了他兩眼,才拱手笑問道:“這就是李嗣業嗎?咱已經如雷貫耳了。”

“敢問內監是?”

“咱家名叫李靜忠,是忠王府上的內侍總管。”

李嗣業的眼皮猛烈地跳了一下,隨即裝作若無其事地叉了下手,跟著他往王府內走去。

忠王府的內部比起外面來,顯得要光鮮得多,由此可判斷王府的財富並不拮据,大門以及圍牆的陳舊不過是忠王的小伎倆,至少不會因為豪奢而被人注意。

七拐八拐穿過兩三座門庭後,李嗣業在一座偏殿中看到有三五名西域舞女翩翩起舞,似乎正在排練節目。三五個琴師盤膝坐在地毯上,彈著琵琶,吹著簫管和笛子,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李嗣業感覺奇怪,這算是濫竽充數嗎?沒人發出聲音還怎麼充?

等他走近之後,才知道是有聲音的,只不過眾人演奏聲音太小,在四周寂靜的情況下,站在眼前才能聽到。彈琵琶的這位用指尖觸碰來控制音量,能到這個地步真不容易。

看到李嗣業面有異色,李輔國主動解釋道:“我們家殿下喜歡龜茲舞,但不欲讓外人知曉,他行事素來謹慎,所以命令府上的樂師演奏聲不得傳出牆外。”

李嗣業恍然大悟,跟著張大嘴巴點了點頭。

“李郎君請,“

他跟隨李輔國來到王府正殿中,抬頭看到李亨跪坐在屏風之前,板足案之後,身姿板正,宛如上課認真聽講的好學生。

坐在下方靠左上的是一名武將,身穿缺胯袍為朱紫色,腰帶配金玉,共十二銙,想必就是安西都護來曜了。

李嗣業立刻躬身行叉手禮:“原太子內率千牛李嗣業參見忠王殿下,參見來都護。“

李亨抬手對來曜說道:“來都護,這是我為你引薦的一位壯士李嗣業。身手不錯,也頗有才學,讓他跟你到安西軍中鍛鍊幾年,不知可否?“

來曜須長及胸,上下掃視了李嗣業一眼,並未有亮眼之處。他雖然身高馬大,膂力過人,但安西軍中此類鐵塔式的壯漢比比皆是,不新鮮。

他略微思慮了一下,忠王的脾性也略有耳聞,生性謹小慎微,這種託路子走後門兒的事情他是不敢幹的,除非是……他好像已經明白一些了。不由得多看了李嗣業一眼,從太子內率轉到安西,這相當於是被貶出去的,那就不能給太多關照。

但他畢竟在太子底下做過事,太子將來是要做聖人的,不能太涼薄了。此人能惹陛下不喜,定然必得太子重視,不一定是惹了陛下,或許是宮中那位娘娘,這人際關係,也他媽的太複雜了。

他心中已暗自盤算好,明面上給李嗣業一個率正,但暗地裡祿米、錢俸都要按照校尉的標準來給。甲冑武器也一樣,這樣應該算是兩不得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