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距離興化坊還有最後兩裡地,他雙腿生風灌足了力氣疾速奔跑,對於身後的駱興常已經不甚在意。

他只要停下來,隨便撿起一個東西,就可以把這姓駱的從馬上擊落。

但還有一場關係著李嗣業前程的應聘在等著他,這才是最重要的。他不能遲到,不能和即將到來的機會擦肩而過。

至於身後的駱興常,他要把他引到興化坊去,那裡才是讓他最終滅亡的地方。

駱興常豈會知道前方有人生深淵在等著他,他最終的目標是衝上去,直接用馬蹄將李嗣業踩踏成泥,最終解決這個心腹大患。

千米的距離似乎很漫長,也似乎很近,李嗣業只能感覺到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身穿葛布衣或者圓領袍的長安人在他的身側化為一道剪影,興化坊中最豪奢的建築已經翹首在望,乘雲樓上青色的瓦脊正反射著赤日的光澤召喚著他。

他這些天來的經歷還真是曲折,像是起伏不平的道路,這難道就是成為名將所必須經歷的坎坷?

他停在了乘雲樓前,叉著雙腿手掌支撐著膝蓋喘息起來。四個身穿黑色缺胯袍的擋住了他,其中一人用刀柄抵住他的胸口,意思是不得前進一步。

駱興常騎著馬隨後衝到,這個已經瘋狂到奔上滅亡路途的人,不但沒有減速,反而揮著馬鞭狠狠地抽打著馬臀,直直朝李嗣業衝來,哪怕傷害到其他無辜者也在所不惜。

這四人先是吃了一驚,他們卻並不躲避。其中一人飛身朝馬匹撲來,縱身躍起揮舞著刀鞘在馬脖上一擊,馬兒長嘶出聲向旁邊側倒,肥壯身軀砸在地面上掀起滾滾塵土,駱興常反應不及從馬上栽落。

他落地後翻滾了幾下,青白襴袍摔得滿身塵土,狼狽地從地上爬起怒斥:“大膽,京兆府參軍正在追捕逃犯,爾等膽敢阻攔,乃是罪加一等。”

黑袍男子快步走過去,踩在他身上,刀鞘往前一送,半尺刀鋒探出,泛起凌冽寒光橫在他的脖頸上。

駱興常愕然地張大了嘴巴,他看見了烏木刀鞘上鑲嵌著的鏨金花紋,雙臂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脫力後又趴回到了地面上。

在整個長安城中,沒有幾個人能夠給自己的隨從佩擁有烏木鏨金刀鞘的刀。他的一顆心沉了下來,才意識到自己被引入了滅亡境地。

身穿棕色袍子的高力士站在樓前臺階上,氣喘吁吁的李嗣業抬起頭來吃了一驚。張小敬對他喊功名富貴的時候,他以為等待他的是太子內率的長史,卻想不到是高力士。

他隨即鎮定下來,躬身叉手朝高力士行禮:“高公,我沒有遲到罷。”

高力士兀起嘴角笑了笑,持刀擋在他面前的兩名千牛備身說道:“你們讓開吧,這就是我要找的人。”

“喏。”兩人退到一旁,重新站在乘雲樓實榻式門扇的兩側。

高力士邁著八字步走過來,笑眯眯地捏著下巴繞著李嗣業轉了一圈,才在他的面前站定,點點頭說道:“咱以為你只是個武夫,想不到竟然還會做食,我們家阿郎今天想吃你的晾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