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工作如今可能只能見到一二功效,但是等到倭亂真的起來了,那麼這些已經準備好的工作,都會發揮出十成十的作用。

不僅能減輕倭亂的劇烈程度,而且有了這些工作打底,再過個幾年,剛好是自己大哥登上朝堂大展拳腳的時候,也剛好是這些手段派上用場的時候。如此一來,顧家這數十年的基業,卻是穩妥了。

有了這些南少林的誠意,那麼此次顧元昌巡按浙江、福建當真可謂是圓滿之極了。

這些念頭在顧少遊腦海中一閃而逝,他臉上不由帶了幾分笑意,對著苦泉道:“大師費心了,若真是如此,我自會轉告父親,他老人家也就這些日子便會前來福建,詳細情景不妨等他老人家來了後,再行商議。”

苦泉哈哈一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顧少遊又好奇問道:“在下冒昧一問,這些可是天惠禪師所想?”

苦泉鄭重點頭,道:“正是如此,我上次回來,將這些同師父一說,本以為會是個大大的難題,可沒曾想到,他老人家卻哈哈大笑起來,直言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當時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師父同我說了剛才這些話,我這才恍然大悟。”

“我心裡實在是慚愧之極,後面這些年裡,我也準備好生潛修佛法,過往的一些,有的該放下的,自然也得要放下。”說完,苦泉又雙手合十,唸了聲佛號。

顧少遊聽的腳步都不由一緩,心中不由微微一沉,又升起了幾分奇異之感。

這位南少林的主持方丈天惠禪師,不愧是有道高僧。

自己當時還以為能給南少林製造一些麻煩,來壓服南少林,達到自己的其他目的。

可沒曾想到,天惠禪師隨手施為,便能瞬間將壞事變成好事,將不利的因素降到最低。

這少林寺的主持方丈,莫非每一位都是如此難纏?如此厲害?

至於剛才的那了信和尚,估計也不過是跳樑小醜,天惠禪師可能也就在等一個時機甚至可能就在等自己父親正式巡按福建,再將其一舉拿下,瞬間剷平。

顧少遊想到這裡,心中不由暗歎一聲,自己之前的種種算計,倒是顯得小氣了,也顯得小覷了這天下人。

苦泉和尚不再說話,帶著顧少遊穿過中間一間佛堂,進入右廂。

他又用手虛引一下,輕聲笑道:“顧公子,我師父已在裡面等候公子了,我便送你到這裡吧。”說罷,他雙手合十,輕輕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顧少遊深吸一口氣,按下心中思緒,緩緩踏了進去。

屋內,一名老僧正靜靜盤坐在那裡,有一線微光照在他臉上,他是個年約七旬的老和尚,面容已經極老,但是兩道濃眉飛上額,看上去雖有一些龍鍾,但那兩道濃眉卻隱隱透出幾分超然之氣。

顯然,這就是南少林如今的方丈主持天惠禪師了。

如今,他正靜靜坐在案前,正一眨不眨的瞧著顧少遊,兩隻眼睛中閃動著熒光,眼神中又透露出一種稚子一般的天真,彷彿讓人一看便會被吸引過去。

天惠禪師見到顧少游進來,含笑道:“顧少俠,請坐,怠慢之處,多有抱歉。”

顧少遊心中不敢怠慢,這位天惠禪師只看外表,就知道定然是個有道高僧,同樣,也定然是一個武學高手!

“末學後輩顧少遊見過禪師。”顧少遊恭敬行了一禮,也學著天惠禪師的模樣,在案前盤膝坐下。

案上擺了兩個杯子,天惠禪師面前的是一杯清茶,他舉起茶盅,指著顧少遊面前的杯子笑道:“這酒乃是敝寺用山泉水果釀製的素酒,專供進香貴賓飲用,公子遠來,老僧也沒什麼可招待的,就以茶代酒,敬施主一杯。”

顧少遊心中微微一驚,他端起杯子,凝眼望去,果然,自己眼前那杯子中散著酒香,酒色稍呈淺青。

試飲一口,果然甜中微酸,入口清香,稍有酒味而已!

顧少遊喝了一口,讚不絕口,說道:“貴寺這酒,入口清醇,果然好酒,大概已窖藏多年了吧?”

天惠禪師含笑道:“公子說得是,敝寺四周種的都是果樹,每因寺中僧侶,都不喝酒,所以每年只做四、五缸,窖藏均在十年以上,方取出敬客。”

顧少遊暗暗點頭,這位天惠禪師果然是一個跳出了世俗的高僧,做起事來出人意表,不僅自己釀酒,還拿酒來招待客人,這和佛門清規似乎頗有不合啊。

顧少遊喝了半杯,問道:“貴寺這酒,色香甚佳,不知可有名稱?”

天惠禪師合十道:“本來並無名稱,二十年前,有一位京中閣告老還鄉,途經敝寺,喝了此酒,也問貧僧可有名稱,貧僧就請那位老大人賜名,那老大人笑道:‘酒出佛門,不是正好用佛頭青嗎?’他當場還題了一首詩,從此這‘佛頭青’卻有了名字,不知顧小友覺得如何?”

顧少遊聞言,沉默片刻,良久才強笑道:“這名字自然是極好的,林泉院底蘊雄厚,小子自當拜服。”

天惠禪師眼中顯出一絲狡黠之色,似乎讓他極為蒼老的臉龐也透出一股純真之意,微微一笑道:“小友心中定然在說,這老和尚話裡話外,隱隱要凸顯林泉院結交了不少達官顯貴,關係強大。是也不是?”

顧少遊聞言頓時一窘,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以掩飾自己的失態,道:“小子惶恐,可不敢做這般想。”

“哈哈,即便這麼想也無妨,說不定老僧剛才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呢?”天惠禪師哈哈大笑,眼中帶著笑意,彷彿做了什麼惡作劇的孩童一般。

顧少遊臉上帶了幾根黑線,心中又猛然一驚。自從自己一進門,這談話的節奏,竟都一直被眼前這位看似貌不驚人,且又弱不禁風的老僧給帶著走了!

天惠禪師的一言一行,彷彿都別有深意,又彷彿都是隨性而說,自己是即不能發火,也無處反駁,當真是一口氣憋的緊。

莫非從自己剛一進門,其實這言語上的交鋒,就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