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遊嘿嘿一笑道:“我也不過是僥倖罷了,若是沒有遇到嚴三星這廝,那想要探明真相,哪有如此容易。”

“這事做的當真是天衣無縫,又有誰能想到,庫銀失竊的罪魁禍首竟然是區區幾條毒蛇!”顧少遊一邊說,一邊也不禁有些感嘆。

想到這離奇的作案手法,即便顧少遊兩世為人,也不禁有些歎服不已。

張遠洲點點頭,開始閉目思索起來。顧少遊見了,也不打擾他,只是靜靜的喝著茶。

好一會兒,張遠洲這才睜開眼,他臉上露出幾分沉吟之色,又站起身來,在屋內踱了幾步。

“讓公子見笑了,這金華府的庫銀失竊一案,雖然看起來並不算太大,但其中牽扯甚廣,嘿嘿,我剛才一時走神,卻是正在想著,如何借這次大好時機,為老大人在這江南之地開啟局面!”

張遠洲一邊踱步,一邊又繼續說道:“顧老大人奉旨巡按浙江、福建,如今浙江的大大小小官員,雖然表面上已然十分聽命,但背地裡陰奉陽違的事情還是不少,我剛才便是在思索,如何借這次大好時機,來狠狠震懾一下浙江官場。”

顧少遊聽了,不僅啞然,這張先生的思想當真是跳脫,自己還在講第一層,人家的思維已經發散到了第三層。

不過這些官場的勾心鬥角,顧少遊現在已然興趣不大,聞言點點頭笑道:“這一切都聽張先生安排便是,小侄並無任何異議。”

張遠洲停下腳步,又重新坐回榻上,自嘲一笑道:“讓公子見笑了,我這些日子裡,滿腦子的都是這些權謀爭鬥,倒是落了下乘,實在慚愧慚愧。”

顧少遊搖了搖手道一聲無妨,忽的,他臉上又帶了幾分凝重,道:“張先生,那聞家堡之事,你做如何看?”

張遠洲原本還在低頭沉思,聞言抬起頭,詫異道:“聞家堡?這想來不過是衢州本地的一個豪族罷了,可有什麼出奇的?如今證據齊全,屆時我調集本地兵丁,直接上門將其一舉拿下不就是了?”

顧少遊嘴角微微抽動,只好耐心道:“張先生有所不知,這聞家堡說起來不過是本地的一大豪族,但實際上裡面領頭的‘聞家五老’,全都是江湖中有數的高手!若真是尋常兵丁上門,那這聞家之人,恐怕不會束手就擒,想要逃出生天也非難事啊!”

張遠洲聽了這話,臉上登時有些肅然,緩緩坐直了身子,皺眉道:“如此說來,倒還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這些江湖人士的本事,我倒也頗知一二,若真是讓他們狗急跳牆起來,那不僅士卒多有損耗,而且也沒法一網打盡,棘手,當真棘手!”

顧少遊點點頭,道:“所以小侄希望親自上門,就當走江湖規矩吧,讓這聞家堡的人無話可說。”

張遠洲‘哦’了一聲,臉上露出好奇之色道:“公子的武功如今當真已然大成?若真對上聞家五老,不知勝算如何?”

顧少遊嘿嘿一笑,臉上升起自信之色道:“若只論武功競技,小侄卻是有十足把握能將這幾人統統拿下。只不過這聞家堡畢竟人數眾多,習武之人也不少,我就怕雙拳難敵四手,到時候有些顧此失彼,若此次不能將這些惡徒一網打盡,只怕以後後患無窮!”

張遠洲點點頭,喃喃道:“是啊,這些人都是窮兇極惡之輩,若是被他們逃竄了出去,撕破臉皮之下,他們就會徹底淪為匪盜,打家劫舍不在話下,如此一來,我們反而是辦了壞事,只會讓這附近百姓遭殃。的確是要從長計議!”

“還有一節,不可不防!”顧少遊沉聲道,“上次在那夏府,聞家大長老聞啟修和錦衣衛百戶陳時鳴混在一起,一方面這聞家大長老顯然不同凡人,極為狡詐難防,另一方面,這錦衣衛的人,怕也不好去亂用了,謹防走了訊息!”

張遠洲聞言,也不禁感覺有些頭大,他皺了皺眉,道:“江湖高手方面,我倒是也有計較。“說完,他看到顧少遊一臉好奇之色,也不隱瞞,繼續說道:“就在顧老大人剛來到浙江之時,便已有武林門派上門來投效了!”

這回輪到顧少遊猛然一驚了,他可真是萬萬沒想到,如今還有哪個門派的政治嗅覺如此敏銳,自己父親剛到浙江,就有人上門投靠。

張遠洲見到他的驚色,展顏一笑道:“也不算是什麼投效,來的是雁蕩派的掌門,名叫姜左堂,此人上門過來,顧老大人抽空也見了一面。姜左堂言辭之間頗為恭順小心,想來若是這次要出手剿滅聞家堡,把雁蕩派的人叫來,他們應當該不會拒絕。”

顧少遊感嘆一聲,點點頭道:“如此也好,也無需他們雁蕩派的人出手,只要他們能幫忙守住各個出口便是,我也不知這雁蕩派的實力,不過想來對付幾個嘍囉估計是沒問題吧。”

張遠洲此時又站起身來,連連踱步,看他那神色,估計又開始擴散性思考,顧少遊對這些官場中人現在是越來越不敢輕視,這些人謀定而後動,走一步往往就會考慮到後面的利益佈局,整個思維模式還有許多值得自己學習的地方啊!

果然,不一會兒張遠洲又開口道:“你剛才說到錦衣衛之事,嘿嘿,我倒是有一些想法,這次定然要給這些廠衛之人一個好看!”

他目光炯炯看了過來:“老大人和廠衛中人素有不合,劉瑾在臺上一天,這事情就不會有什麼改變。雖然我和老大人都判斷劉瑾倒臺也就在這幾年之間,但畢竟成事在天,我們也不能把所有期望都寄託於此。”

“如此一來,這次若是能狠狠打錦衣衛一個耳光,對老大人日後在朝中立足卻是大大有好處。”

顧少遊心中瞭然,和大明朝其他普通官員對待錦衣衛的態度不同,顧元昌可是從頭到尾都在和權閹、廠衛做著各種鬥爭,自然不存在懼怕之心,反而如果能狠狠折了錦衣衛的臉面,最好讓錦衣衛以後見到自己能繞著走,才是最為符合他的定位。

張遠洲臉上帶了幾分促狹之意,嘿嘿笑道:“你剛才不是和我說起過,這金華知府和錦衣衛南鎮撫司的人有交情嗎?如此正好!我就讓老大人發公函到南京,請常駐在那裡的南鎮撫司人員前來協辦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