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半獸

李志明蜷縮在樹上，默默等待著，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到了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小區居民家的燈火漸漸熄滅，整個社群變得更加陰暗了，只剩下道路兩旁的花型路燈所發出的昏暗光線。

這又讓李志明想到了過去，那時候自己曾是一名警察，也這樣蹲守過，甚至沒有紅外監控探頭這樣高科技工具的輔助。他就以比現在還要難受的姿勢，藏身於在犯罪嫌疑人家門口的花壇內，一趴就是三天。行動的時候，整個人都餿了。

但這就是李志明的青春歲月，想到這裡，他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微笑，然而又想到那樣日子的一去不復返，他的笑容中便帶了一些苦澀。

“一個紅外點被破壞了，兩個，三個，媽的，那東西發現咱們了，他出來了！”段興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

“啊！”一個男人的尖叫聲劃破了寂靜的夜晚。

在某種意義下，男人的尖叫要遠比女人的叫聲更加恐怖。女人在驚慌失措中的叫聲刺耳尖銳，那是一種類似於假聲唱法的哭嚎，除了它的聲波讓人產生不舒服的生理反應，其他的全是哭腔所塑造的氣氛。而男人則完全是帶著因恐懼到了極點，而產生的憤怒的聲帶撕扯，聽起來更加震撼，也更容易感染人，屬於心理影響。

李志明看到了手中平板螢幕上顯示的位置，他從樹上跳了下來，朝著出事地點狂奔了過去。

“真快！志明，那東西得手了，正朝著你的方位跑去，就地攔截。鐵牛，它離我太遠了，往志明那邊引，我隨後就趕到！”刑頭安排道。

段興的聲音突然變得起伏很大，中間還伴隨著一些若有若無的風聲：“刑頭，那東西跑得很快，和我不相上下，而且尖爪利牙兇猛的很，大家一定要小心。志明，開槍一定要注意，別擊中了我！”

李志明不敢走神，說了聲“收到”，不過心中還是嘀咕。自己曾經做了這麼多年刑警，雖然射擊成績算不上拔尖兒的，但勝在開槍的機會要比一般的警種多得多。現實中的射擊水平，不光是要看平時的成績和訓練，更要看實戰經驗和心理素質，對於這方面李志明絕對有信心。

即便那東西是在狂奔，但聽意思和段興跑的速度差不多。就是段興跑得再快，那也是人的速度，能快到哪兒去？要是真跑的超乎人類，早該去參加運動會破紀錄了，還在這兒待著？

自己完全有把握擊中目標，就是再不濟也最多是打空，怎麼會誤傷到段興呢？這麼說也有點太瞧不起人了，這簡直是懷疑李志明的專業素質。

李志明再度用餘光檢查手槍保險，確定是完全開啟的，拉開滑架，然後手指呈黃金手勢做待發狀態。大約過了五六秒的時間後，李志明的想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他頓時目瞪口呆起來，黑夜中，在昏暗的小區路燈下，兩道黑影正在你追我趕快速移動著。

李志明看不清他們的身形，眼前只留下兩道殘影！跑的那個是怪物，追的難不成也是個怪物？！

如果追擊怪物的是段興的話，那麼剛才段興所說的話就不再是小覷和侮辱了。以這樣的移動速度和現有的光線條件，李志明的確不具備精確射擊的可能性，也就極有可能射偏而打中後面奔跑的段興了。當然，如果那個快速飛奔的人是段興的話。

此刻的李志明根本看不清楚，談何瞄準射擊。段興的身高體型都屬於高大威猛的那一類，像這樣的人通常即便很能跑也無法跑得太快，尤其是黃種人。他們自身的步距雖大，但是因為爆發力耐力以及體重和空氣阻力的原因，一般情況下遠沒有精瘦型的人跑得快和持久。看看各種大型運動會就知道，田徑專案的奪魁者大多都是乾瘦乾瘦的。

可是如果後面那個追趕的是段興，他顯然違反了這個常理，甚至在李志明看來，段興簡直是超越了人的極限。不過話雖如此，但段興還沒有達到superman的地步。起碼李志明的眼睛還能捕捉到些許，段興他只是如一匹脫韁的野馬一般賓士著。估計若是在白天，還能看得更清楚些，可在如今這光線陰暗的晚上，還真就成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李志明屏氣凝神，他儘量調整著呼吸放慢心率，手中的槍變得好似沉重無比，他想要瞄準卻根本無法瞄準，兩道身影移動的實在太快了。眨眼間，李志明卻感覺過了許久。段興和那東西在不斷追逐著，並在外圍以略微的速度優勢逼迫著那個東西，但並不進行抓捕。李志明不禁在想，難道他是在等我開槍嗎？

顯然不是這樣的，因為很快段興說道：“別開槍，別開槍，我倆速度太快，你瞄不準，刑頭你再不來我就堅持不住了。”這次段興的聲音比剛才起伏更大了，簡直是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有些聲嘶力竭的吼了出來。

李志明目瞪口呆，果然是段興，他還是個人嗎？

“再堅持一會兒，我馬上到了，志明，不行就開槍，用你的鬼瞳去瞄準！”

“臥槽，李志明，你可要準一些！”段興絕望地喊道。

對啊，李志明恍然大悟，段興異於常人，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如果用鬼瞳去瞄準或許能看清吧。李志明左手持搶，右手放在了太陽穴附近。一瞬間世界都好似安靜了，他看清了那個怪物的真實面貌，也看清了段興略顯猙獰十分疲勞的面容。

前面跑的是一個赤裸著上半身，卻穿了一條牛仔褲的半人。之所以說是半人，那是因為它的上半身被一些灰黑色的皮毛覆蓋著，但有些地方卻有露出了人的面板，看起來一塊兒有一塊兒禿的，好似得了什麼面板病一樣。而它的臉部人類特徵明顯，只是兩腮和頭髮變了樣子，帶著些許與身上同樣色彩光澤的毛，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鬼瞳的世界即是大腦思維的世界，時間和空間都是可以無限延伸的，就好像人類的想象力一樣。現如今的李志明算是理解這句無限延伸是什麼意思了，他有的是時間去細細觀察這個東西。

怪物和段興都好似在一幀一幀的放慢鏡頭畫面，隨時又可定格甚至回放。李志明看清了那個東西的奔跑姿勢以及關節扭動趨勢，腦中閃現出千百條資訊。他抽絲剝繭儘量保持著專注，意識只去考慮它下一步會往哪個方向跑。而子彈一旦射出，會不會穿過它的身體擊中段興，如果子彈射偏又會不會誤傷段興等等。

鬼瞳之中，眼中的怪物開始跑動，但段興卻待在原地。而怪物跑了兩步突然定格在那裡，李志明用餘光看了看樹葉，是東南風，風很微弱，樹葉快頻率的擺動幾下，就好像在追趕怪物畫面的進度條一樣。在如此近的距離下，這樣微弱的風應該基本不影響子彈的飛行。

就是這個時候，李志明放開了自己貼在太陽穴的右手，一時間眼前的畫面迅速消失，段興和那怪物回到了剛才的位置，又開始追逐起來。而李志明也迅速調整槍口扣動扳機，果不其然，怪物和剛才李志明在鬼瞳中所估算的軌道如出一轍，子彈旋轉著飛了出去，正好攔截住了那個怪物的去路。

彈頭飛入怪物的身體，這是一枚麻醉彈。

那怪物一個翻滾飛了出去，它在高速奔跑下突然驟停，慣性所致讓它自己翻了出去，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便躺在原地不動了，也不知生死。

段興則停下了腳步，大口的喘息著，用手撐著膝蓋，氣喘吁吁地對李志明豎起大拇指說道：“好樣的，鬼瞳。”

片刻過後，那怪物的身體動彈了一下，一個鯉魚打挺又蹦了起來。段興立刻掏出槍和李志明一起擊發，但那怪物一個縱身躲了開來。這次李志明沒來得及用鬼瞳，自然是打不中，不過透過普通視覺感官，那東西的速度好似慢了許多。就在這時，刑玉路從側面的灌木叢中衝了出去來，帶著風塵和植被枝葉，他一拳打在了那個怪物身上。

如果以前有人給李志明說什麼一拳轟飛的話，那麼李志明一定會以為這不過是個形容，可今天他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麼才是教科書意義上的一拳轟飛。

他不明白為什麼刑玉路乾瘦的身體內會蘊含著這麼大的力量，如同段興一樣存在著巨大的反差，但他很清楚兩點。一個是先前刑玉路對自己在監牢裡的壓制，並非是因為自己中了什麼迷幻性的藥物。第二點則是這種力量與自己的鬼瞳和段興的速度一樣，是一種異能。

自然科學研究院二處六科，李志明開始有些明白這個組織究竟是幹什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