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家住京城,不過是普通富商子弟,賈先生客氣了。”

雨村雙眼一亮,暗自琢磨。他刻意隱瞞身份,不願透露。不好在逼問下去的,以免無故討了嫌。

“不知顧公子下一步打算去哪雲遊?雨村也正在踏青江南風光。”

“金陵。”顧焱瞅了他一眼,賈雨村表現的很是從容。

“如此當真有緣,雨村也正打算要去金陵,到時候又能與顧公子敘緣亦。”

“哎——姑娘你怎麼不看看啊?今年不少英俊才子呢?”紫兒將收回來的高高一疊紙,放在床邊。

麗春院三樓的雅閨內,那位芸依姑娘半臥在床邊,手裡拿著一張抄譽的詩詞。

良久,長長嘆了口氣。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能寫出這樣好詩來的人,究竟長什麼樣兒呢?

不可否認,這芸依姑娘的確稱的上是美人。

“小姐?您一天要念幾十回,紫兒都快聽厭哩。”

芸依姑娘轉過頭來,那份美貌與微顯慵懶的舉止,就連紫兒都不忍心再說她。

“姑娘既不願意見人,何不贖身出去?”

“出去又能去哪兒?我一個弱女子,孤苦伶仃,無家可歸的。”芸依嘆口氣,這兩年她早攢夠了贖身銀兩。

紫兒由衷地讚美,“姑娘是麗春院最好看的,出去脫離這苦海。嫁個如意郎君,好日子總會來的。以姑娘的美貌與才情,多少勳貴子弟求之不得。”

芸依姑娘淡淡一笑,用彷彿死水般不起波瀾的語氣喃喃說道:“貧嘴,你不懂。他們不過喜歡的是一張皮,過幾年就丟了。嫁到富貴官家子弟又如何?我們這樣的女子是賤籍,不過是去給人做小。”

“姑娘,您又來了…”紫兒擺出老氣橫秋的模樣,沒好氣一跺腳前來拉住她的手勸慰。

“姑娘總不能在這裡虛耗青春吧?將來成了老婆子,看您怎麼辦。”

芸依不禁笑了出來,擰著她的小臉嬌嗔,“那時候,人家早攆了我們出去哩。”

紫兒不開心地撅了撅嘴,見姑娘笑了。乘機將床邊一疊紙拿過來塞在她手裡,鄭重其事地叮囑道:“既然姑娘知道這裡不是終生之地,還不如趁著您現在是清倌兒,趕緊找個合適的歸宿吧,免得一頭白髮就沒人要哩。”

紫兒是她的貼身丫鬟,若是芸依要走,自然也會替她贖身。

“怕了你……”芸依隨手拿起一張,一目十行瞧了搖頭。

紫兒在旁邊著急,好些個長的英俊。家世不錯的公子哥,她都做了記號,故意在邊上用指甲狠狠掐了個印子。

眼見姑娘把自己留意的公子,全都淘汰,紫兒慌忙道:“姑娘,你好歹仔細看看哩。”

芸依眨眨眼,“我有好好看啊。”

“…………………”十幾秒看一張,這算好好看?

姑娘敷衍的技術也太差了,連我這小丫頭都瞞不過。

紫兒遲疑地望著芸依,小臉氣鼓鼓地像條小金魚,“姑娘,你故意出一個誰也答不上來的題也罷了,總該選一個,讓春花媽媽安安心。也穩一穩那群公子哥…”

“你怎知,沒人答的出來?”芸依好笑地望著他。

“咱們揚州第一才子只不過勉強答了上來。其他人,又怎會強過他?”

芸依在她小腦袋上一戳,翻了個美麗的白眼,“天下那麼大,只他揚州一人了能答不成?”

“好姑娘,那你隨便抓一個,應付春花媽媽先。”

芸依說不過這小丫頭的死纏爛打,嘆口氣往邊上一疊宣紙看去。幾乎都看過了,只邊上一團像是廢紙的還沒瞧。

“紫兒你去喚人吧,就說選好了。”

紫兒高興的一蹦起來,不一會領著小龜奴進來。

“芸依姐姐,有結果了?”小龜奴笑眯眯的上前,只見芸依將那團看似廢紙的隨意抓起來,擲到他懷裡,抿嘴一笑,“就他了。”

“姑娘,那是……”小龜奴前腳一跑,紫兒一愣,氣的直跺腳,那公子一看就是不學無術之人,最後時刻才匆匆胡亂畫了一筆。

“姑娘,你怎麼看都不看,就決定了?”紫兒焦急地後悔不跌,早知便把那團紙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