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與皇兄,不可能如表面上那般和諧,一旦起了衝突,自己是公主,是太上皇的女兒,又是當今皇上的妹子,維持平衡已經是很難的事了,更不要說,有的事,還需要自己和稀泥。

還有更深一層憂慮,自己是孔鑲的妻子,是衍聖公世子夫人,擔負著繁衍聖人後代的重任,由於自己公主的身份,孔鑲是不能納妾的。

可自己,別說生,連孕都沒孕,難道真讓聖人斷後?要是因為這個,讓自己與孔鑲青史留名,那,玩笑開大了!

若顏嘆了一口氣,想想自己在芳菲館中,與一名青樓女子鬥氣,覺得自己十分好笑,十分幼稚,自己是什麼身份?又要承擔何等的重任?怎麼能做如此荒唐的事?

從懷中掏出那張帶有自己體溫的藥方,仔細研究,隨即發現了一個巨大的漏洞。

這藥,是男頻,還是女頻?該讓誰吃?

若顏氣惱至極,忽的起身,對房外嬌斥一聲:“叫孔郎過來!”

承乾率領若謙、若顏嚮慕華孤問安之後,從皇宮辭出之時,已經是深夜,他卻毫無睏意,巨大的身份變化,讓他覺得一切都不是真的,大腦強烈興奮,感覺有千頭萬緒要理,一時之間,卻又不知從何做起。

展風飛率領層層護衛,一路護著他回到皇子府邸,皇帝今日登基,宮中尚需重新佈置,承乾,暫時只能住到自己府裡。

雲青玄接管了府中的防衛,此刻的皇子府,戒備比皇宮還森嚴,圍牆之外,又佈置了層層巡邏的軍士,火把通明徹亮,彷彿游龍巡街似的。

承乾很滿意,展風飛卻頗為不齒,展風飛始終覺得,雲青玄有偷摘果實的嫌疑,不就是第一個磕頭叫萬歲嗎?屁大點事,整得自己跟開國元勳似的。

嘁!

承乾沒有心思理會臣子的心情,一路往書房走去,府中之人個個興高采烈,因為,大家都升級了,王妃變成皇妃,王子變成皇子,府中的奴僕放出去,起碼也能縣他個令。

因此,承乾進府,一路都是山呼萬歲的聲音,倒讓承乾覺得好像夢遊似的,不真實。

進了書房,又開始坐立不穩,老想著出去走走,可走到書房門口,看見廊下、天井、院中,到處站滿躬身肅立的人群,人人都是一張巴巴的笑臉,等著自己降下皇恩雨露,可以飛黃騰達。

承乾膩味透了,感嘆自己再也不是曾經的大千歲、皇子若離,真正體會到什麼是孤家寡人,以往有高興或者悲傷的事,叫上若謙、若顏、孔鑲,或者慕華詢,或者後來的文錦,都可以聊一聊、笑一笑,跟朋友分享自己的快樂或者悲傷。

實在不行,叫上展風飛,悄悄出門,縱馬飛馳,累了,找個不起眼的小酒館,小酌一杯,即使被父皇發現,大罵一頓,也是說不盡的快樂幸福。

可現在,文錦在逃亡的路上,其他人,叫進來也是跪下磕頭,高呼萬歲,然後跟自己說假話、玩太極。

父皇,此刻被關在後宮,戰戰兢兢,生怕惹自己不高興,一股悲酸湧上心頭,承乾,有一種失去父親的感覺。

可自己,又何嘗不是時時防著父親!

唉,承乾嘆了一口氣,又退回房中,想起了文錦,若說聊天,他是最好的人選,可朕,為何如此想殺他?

想起文錦,突然想起文錦寫給自己的信,便叫過隨行太監,把信要了過來,太監趕緊又加了幾盞燈,承乾展開信紙讀了起來,信很長,洋洋灑灑三頁紙,承乾第一頁沒讀完,便憤怒地把信丟在了桌子上。

內容其實很簡單,總結起來就是,論,如何做一個好皇帝,論點明確,論據充分,論證嚴謹,看得出來,寫得很用心。

可朕,用得著你教訓?你幾斤幾兩,自己不知道?

壓了壓心中的怒火,承乾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又撿起信紙繼續看,越看越驚心,越看越狐疑,一個疑團在心中慢慢滋生,繼而瀰漫開來,變成一團一團迷霧,隨著承乾的思緒飛舞。

慕華文錦,煽動自己逼宮,究竟是為了幫自己奪位,還是為了攪亂宴國朝廷?自己,再趁亂逃脫。

為了自己逃命,佈下如此驚天之局,用心何其良苦!可他拋給朕的誘餌,又是如此誘人,朕,如何捨得不吞?

看他寫信的語氣,從未把自己看作逃犯,好像把自己當成了朔國的皇帝,搞亂宴國,難道是為了有一天對付自己?

承乾驚出一身冷汗,此人,終究還是在自己身邊,變成了一粒種子。

他不僅是徵憲的敵人,如今,更是朕的生死對手。

此人,決不可留!

“來人,叫展風飛!”

承乾忽地起身,大聲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