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海哈哈一笑,舉杯一飲,滑了過去。

滑頭!

眾人大失所望,卻都鬆了口氣,只有盈盈毫無所知,眼睛左右搜尋,還要找人對視。

文錦是局外之人,已經悟到靜海的用意,預判,其實不難,難的是,執行,所謂知行合一而已。

便舉起酒杯,向靜海一揖,誠摯道:“法師,文錦受教了,請。”

靜海微微一笑,舉杯對飲,仰頭的剎那,文錦忽然右臂一縮,從袖中滑出一根筷子,身形暴起,閃電般刺向靜海眼睛。

眾人驚呼聲中,靜海出手,右掌切向文錦咽喉。

文錦呆住,筷子,距靜海眼睛,一寸。

靜海停手,指尖,距文錦咽喉,半寸,

後發,先至!

文錦垂眼看了看靜海指尖,慢慢收回筷子,調侃道:“大師預判,果然精準,佩服,佩服!”

靜海心中驚顫,冷冷道:“幸虧你使筷子,你若使劍,喉骨已經斷了。” 偷襲貧僧,你還嫩點,你小子敬酒,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

這,就是預判!

宇文貞打了個哈欠,覺得無聊極了,兩個男人,一個玩筷子,另一個幫他捋鬍鬚,有什麼意思?

夜宴,自己開了個頭,就沒自己事了,男人高談闊論、放一堆狗屁,女人之中,卻是那青樓女子出盡風頭。

荒謬!

便向若離款款施了一禮,道:“殿下,妾妃有點累了,我們,回去吧。”

“也好,改日再來打攪顏兒與孔郎。” 若離笑道。

若離說走,夜宴便結束了,眾人起身,恭讓若離夫婦先退,宇文貞路過盈盈身邊,不屑地哼了一聲,早晚,讓你給我下跪!

步出大殿,展風飛早已整隊待行,見若離出門,悄悄在他耳邊說道:“文錦將軍最近並無特別之處,只是說想家了,想照平城老家的樣式,建一座假山。”

“嗯?” 若離頓了一下,又繼續前行:“思鄉,不是小事,你要想盡辦法,緩解他的思鄉之情!”

“末將遵令。” 展風飛有點氣餒,他一個外人,難道讓我搭上芳菲館?

“他若能歸順宴國,我升你驃騎將軍。” 若離輕輕一笑,挽了宇文貞的手,登車而去。

展風飛一時竟沒反應過來,驃騎將軍!真能跟我的名字連在一起?隨即心花怒放,便回頭低吼一聲:“列陣,護大千歲回府!”

暗夜之中,密林深處,庭院角落,忽然冒出無數影影憧憧的暗哨,溪流一般,匯入衛隊,簇擁著若離夫婦揚長而去。

盈盈跟在文錦身後,被身邊如林的護衛嚇了一跳,終於有了怯意,皇家禮儀,豈是鬧著玩的?便緊緊挽著文錦胳膊,一路往外走。

文錦,卻在跟靜海嘮嗑。

“大師武功已至化境,想必於醫道,也有所研究吧?” 文錦邊走邊問。

靜海回頭看看他二人,微微一笑,自通道:“說吧,打胎?還是保胎?”

身後一聲輕響,盈盈撞到了文錦身上,文錦後背發癢——與盈盈胸口平齊的地方,便輕輕一嘆:“大師這個學問,真是上天入地,七竅流血,讓人無可奈何?麻風病,能行嗎?”

靜海不屑地一笑:“派個弟子就能解決的問題。”

“那好,我有一個朋友……。” 文錦娓娓道來。

不覺之間,已經出了府門,文錦向靜海拱手一揖,靜海雙手合十回禮,盈盈,蹲了一福,便挽著文錦,昂首登上馬車,馬車輕輕一滑,緩緩起步。

盈盈仰著頭,吹著涼爽的夜風,衣袂飄飄,卻默然無語,文錦扭頭看她,見她一臉沉靜,風塵褪去的臉上,端莊淑儀,不禁笑了笑:“你今晚大出風頭,公主府邸,差點讓你變成芳菲館的分號。”

“人家並不想出風頭,但求公子側目而已,誰知公子,竟是柳下惠。” 盈盈並不回頭,看著沉沉夜色,茫然道。

眸中,一片陰雲飄過,遮住月亮,遮了一片天。

“柳下惠,我,也配?” 文錦仰頭,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