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鑲一身玄色服飾,臉色如雪地一般蒼白,不時看一眼若顏與大千歲,再看一眼前方的文錦,默默想著心事。

後陣,一百名全甲護衛,紅纓紅甲,白盔白馬,長戈如林,矛尖如映!

既是儀仗,也是護衛,

鐵翎甲士!

長亭外,一箭之地,儀仗停止,後陣甲士向前,越過前陣,與展風飛帶回的護衛匯合,在方圓之地立地警戒!

若離驅馬,率若顏與孔鑲徐徐向前。

展風飛疾步至若離馬前,單膝下跪,上身挺直,右臂平胸,稟道:“標下展風飛,奉命護衛文錦將軍回京,繳殿下鈞旨!”

文錦迎風而立,肅然不懼,心中鄙視,裝什麼犢子,老子弄死幾個太子,還不跟玩兒似的!

尚禮監司臚輕喝一聲:“樂止,入長亭,擺酒!”

若離忽然朗聲大笑,從馬上一躍而下,馬鞭輕輕拍了拍展風飛:“好奴才,起來吧,差使辦得不錯,一個月路程,十日便趕到,有點霍去病的意思,即日起,你升前將軍,專一護衛王府外圍。”

展風飛起身,隆冬天氣,竟有暖烘烘的感覺,心中春水湧動,春潮排空,文錦這二桿子,還真是福星!

扭頭吐了一下舌頭,好險!若文錦不來,又是個什麼局面?不經意摸了摸脖子,還好,還在!挺結實!

若離徑至文錦身前,不由分說拉起他的手,便聯袂往長亭走去。

“不用理會這些虛套子,今日與文錦相聚,我們行朋友之禮。” 若離笑道,還是那麼爽朗。

文錦心中不屑,該裝的都裝了,又開始表演謙謙君子,好比家財萬貫的富豪,手拿一錠金子,對街邊乞丐傾訴衷腸:其實,我還是懷念從前,那些貧窮而又純粹的日子。

虛偽!

卻誠摯道:“文錦孑然一身,千里亡命,何敢勞大千歲親自郊迎。”

終究,老子還是一條好漢,好漢,不吃眼前虧!

若離不語,只笑語盈盈拉著文錦進了長亭,在榻上分賓主而坐,若顏帶著孔鑲,款款走入,左右相陪。

若離雙手舉杯,邀四人同飲,爽然道:“今日為文錦接風,你我同飲此杯!”

文錦千里亡命,今日終於再見故人,若離雖然擺譜,畢竟也是隆重歡迎自己,一片赤誠之心,便心中酸熱,再也忍不住,鼻子發酸,眼淚便要奪眶而出,多日孤獨愁悶、恨意滔天的情緒便要噴薄而出,在故人面前一吐而盡。

終究忍住了,萬千之語,化作淡淡一句:“文錦謝過諸位!”

孔鑲畢竟善良,見文錦強忍悲痛,也心中不忍,便安慰道:“錦郎不必太難過,暫且安頓下來,治好身上傷痛再說。”

良言一句三冬暖,文錦暖暖地看著孔鑲,微笑道:“謝孔郎惦記,我身上的確還有一枚箭尖,尚未取出。”

“這倒不算什麼,回頭我派御醫去你府中療治。” 若離微笑道。

“我府中?” 文錦不解。

“是的,” 若顏輕輕道:“若離說,讓你住他王府,或是我公主府中,倒是方便照顧,卻會讓你有寄人籬下之感,便為你單獨準備了府邸。”

若顏眸中溼潤,憂鬱地看著文錦,眼中有擔憂、有憐惜、還有堅定的信任,潔白的牙齒輕輕咬著下唇,猶豫了片刻,忽然下定決心,決然問道:“錦郎往後如何打算?”

孔鑲吃了一驚,忙阻止:“公主不必如此著急吧,錦郎剛到,能有何打算?”

“不,錦郎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我們不必瞞他!”

若顏衝孔鑲擺了擺手,卻對文錦斷然道:“徵憲皇帝曉諭天下,納宇文燕為貴妃,大婚之日定在八月十五!你有何打算,我們可以幫你!”

沉默,天地空靈,寂靜無聲。

文錦怔怔地看著若顏,眸中平靜,如鴻蒙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