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兩個月前,天子劉盈派中郎將季布送來一柄御劍,並表示了明確的慰問,武虎當時,甚至都已經起了就國封地,遠離長安的想法了。

之後不久,武虎也從自己在宮中的故舊口中得知:天子劉盈賜下御劍一事,正是受眼前的執戟侍郎,少府陽城延次子,當今心腹陽毅所勸。

自然而然,武虎的思慮,便也從‘要不要離開長安,保全家族’,重新回到了正確的方向。

——要怎麼做,才能完成太祖高皇帝的託付,保護天子劉盈不為他人所害!

作為一個相當純粹的武將,武虎對朝中的電閃雷鳴,看的並不十分透徹。

但征戰沙場多年,多次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所養成的敏銳直覺,讓此時的武虎,對陽毅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想到這裡,武虎溫潤和善的氣質悄然一變,眉宇之中,竟帶上了些許肅殺和莊嚴!

“前時之事,還當謝陽侍中代為轉圜,方使某未就國封邑,棄陛下於不顧!”

滿目嚴肅的道出感激之意,武虎只豪爽的端起酒樽,對陽毅稍一頷首,便一飲而盡。

見武虎如此豪爽的‘直入正題’,陽毅也不由黯然失笑,同樣舉起酒樽,同武虎對飲一樽。

待看見武虎嚴肅的雙手舉樽,將酒樽倒懸於面前,示意‘沒有養魚’,陽毅也只好輕笑著學武虎的模樣,同樣將酒樽倒了過來。

“呼~”

“和武人打交道,就是輕鬆!”

淡笑著擦去嘴邊酒漬,陽毅不由暗自腹語道。

若是同樣的狀況,擺在王陵、陽城延,甚至只是季布這樣的政客面前,陽毅都免不得要九曲十八彎的繞夠彎子,再裝作無意的隱晦提及。

但在武虎這樣豪爽、率直的武人面前,絕大多數的客套,都能用一樽滿飲而盡的濁酒代替。

武虎如此不見外,陽毅自然也不好再虛情假意的客套,只稍一思慮,便開啟了今日的核心話題。

“太后免梁鄒侯郎中令,梁鄒侯以為,乃因何故?”

作為穿越者,陽毅心中自然是明白:無論有沒有自己,陳平任郎中令一事,都是必然會發生,並被太史公寫進《史記》裡的既定事實。

如果是其他久經宦海,對朝局有深刻認知的老臣,如‘老朋友’王陵、老爹陽城延等,應該也能看的明白。

但武虎這樣率直的武人,恐怕就不一定了。

——當時的情況,幾乎是陽毅今天才在軍議上‘大言不慚’,第二天武虎就被罷免,郎中令一職被陳平所取代!

若是不知內由的外人,或是後世某些無良自媒體、營銷號,顯然就很容易將這兩件事聯絡在一起,最終得出‘侍郎陽毅惹怒了呂雉,呂雉嫌報復陽毅跌份,於是把陽毅的頂頭上司罷免’的結論。

所以陽毅需要知道,對於這件事,武虎究竟有沒有準確的認知。

聽聞此問,武虎面色明顯一緊,終是若有所思的對陽毅點了點頭。

“陽侍中不必多言。”

“於今日之朝局,某雖不甚悉知,然太后之慾,某亦知曉一二。”

說著,武虎不由灑然一笑。

“若非如此,高皇帝臨崩之時,亦無任某為郎中令,以護陛下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