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錯覺,陽毅最近發現:老爹陽城延看上去大大咧咧,整天在‘書房’裡敲敲打打,好似真是個技術宅。

可一旦遇到事兒,陽城延卻又每每能一語道破其中關鍵。

好比上一回,陽城延以‘陽氏如何應對政治格局’相問於陽毅之時,只第二句話,就提出了‘太后眷戀權勢,不願在陛下成年後歸還權力’的可能性。

這個可能性有多大?

不單單是陽毅這個穿越者知道,幾乎每一個瞭解這段歷史的後世人,心裡都很清楚。

——百分之一百二!!!

——在原本的歷史軌跡中,漢惠帝劉盈十六歲登基,直到二十三歲駕崩,這兩千多天的皇帝生涯中,劉盈從未有哪一天,是真正意義上口含天憲,言出法隨的封建帝王!

而現在,陽毅剛隱晦的透露出時機已到,自己打算重回朝堂的意圖,陽城延便再次精準戳中了陽毅的痛處。

“咳咳。”

“大人言笑……”

開什麼玩笑!

要知道侍郎、郎中,可都是歸郎中令管轄的!

而如今的郎中令,正是額頭上寫著‘我背靠太后’的曲逆侯陳平!

到這種人手底下去做侍郎?

真要如此,那陽毅別說見到劉盈了,只怕沒個十年八年,根本就別想在深宮裡混出頭!

很簡單:只需要陳平編個理由,如‘石渠閣缺人’之類,把陽毅往檔案堆裡一扔,讓陽毅負責整理石渠閣的藏書、檔案,就可以了。

石渠閣那些竹簡殘卷、檔案,可是漢開國第一侯——酇侯蕭何,花了足足十數年的功夫,都還沒找到頭緒的巨坑!

所以很顯然:哪怕陽毅腦子被陳平踢了,也不可能再官復原職,以‘侍郎’的身份回到宮中。

陽城延嘴邊那抹戲謔的笑意也證明:陽毅的小心思,依舊沒能躲過老倔牛的火眼金睛。

“且試言。”

“要老夫如何相助。”

淡然的道出這句話,陽城延便停下了腳步,毫不做作的在一處陰涼盤腿坐了下來。

無聊之餘,陽城延甚至還從地上拔起一根草稈,放在嘴裡輕嚼起來。

“老狐狸!”

暗自腹誹一聲,陽毅也只能乖乖上前,在老爹身側跪坐下來。

“方才似聽大人言,築建長安一事,勞丁甚缺?”

“那大人以為,若兒以起建帝陵之事奏於太后,可否藉此謀職於少府?”

——這,才是陽毅今天出門,特意跑到外面找老爹的原因。

因為陳平成為郎中令,侍郎這條路子,顯然就已經走不通了。

而上次的軍議一事,也讓陽毅清楚地明白過來:有些話能不能說,並不取決於其內容的對錯,而在於說話那人的身份、地位。

很簡單的道理:同樣是阻止呂雉出兵匈奴,歷史上的季布非但成功了,還逼得呂雉只能忍著噁心,誇季布一句‘老成謀國’,又賜下黃金五百。

可同樣一件事,陽毅明明做的更出色、更徹底,卻沒落得一點好處、平白捱了一頓板子不說,還無奈的在家‘修養’了一個多月。

究其原因,並非是季布真的有多厲害,亦或是陽毅有多麼差勁,而在於身份。

——季布身為中郎將,雖還不是九卿,但也是隨時有資格外放為郡守、有八成以上機會染指九卿的人物!

反觀當時的陽毅,只是個侍郎不說,就連侍郎的身份,都還是蒙父蔭所得……

如果將如今的漢室朝堂,比喻為一家上市公司的話,那太后呂雉,就是代理董事長;天子劉盈,則是暫時沒有接掌權力的正牌董事長。

而中郎將季布,大概可以比同為某一部門的經理,而且是那種被前任董事長(劉邦)精心培養,留給現任董事長(劉盈)重用的儲備幹部。

那陽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