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中,陽毅也不由暗自許下諾言。

——只要十年之後,皇位上坐著的還是劉盈,那我陽毅即便依舊是個侍郎,也無怨無悔……

隨著陽毅頗帶些天真爛漫的政治表演,長信殿內的氛圍,也罕見的逐漸回到正常的溫度。

從呂雉的神情中,陽毅雖然看不出太過明顯的心理變化,但光是這幅幾乎‘面無表情’的神情,也足以讓陽毅感到自豪了。

——當今天下,除了皇帝劉盈能例外,呂雉看誰不像是欠自己幾萬萬錢的老賴?

就連朝中的三公九卿,都很少能在呂雉這裡得到一個好臉色!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呂雉看誰都像被欠了錢,看陽毅能‘面無表情’,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接下來,陽毅原以為可行性不高的方案,也可以試著推動一下了。

“既皇帝以為,吾當赦齊王之罪,那……”

呂雉話音未落,就見陽毅稍一抬頭,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嗯?”

“陽卿有言說於吾?”

見呂雉如此配合的提問,陽毅暗自得意片刻,面上卻做出一個糾結至極的表情。

“啟稟太后。”

“代齊王求情,此乃臣蒙陛下所託;及齊王事,臣亦有些許私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言無妨。”

從呂雉口中得到滿意的答覆,陽毅面色不由一沉,意味深長的對呂雉一拱手。

“還請太后屏退左右!”

這話一說出口,殿內好不容易正常起來的氛圍,突然再度回到冰點。

——倒不是因為呂雉,而是殿內侍立著的宮女寺人們,無一不將驚詫的目光,撒向了那道仍舊顯得有些瘦弱的身影。

“屏退左右……”

“除曲逆侯、舞陽侯,可還有第三人於太后當面言:屏退左右?”

帶著這個問題,殿內眾人不約而同的環視一週,從每一個‘同事’眼中,都得到了同樣的答案。

——沒有!

除了曲逆侯陳平、舞陽侯樊噲之外,絕對沒有第三個人,在呂雉面前提過這樣的要求!

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幾個時辰前,還被整個長安公認為‘太后公敵’的侍郎陽毅,要變成太后的肱骨心腹?

陽毅身後的少府陽城延,乃至於陽城延背靠著的丞相蕭何呢?

片刻之間,無數雙眼睛滴溜溜直轉起來。

而呂雉,也是在一陣短暫的失神之後,發出了自己的命令。

“且退下吧。”

只輕輕一聲呢喃,宮內數十道人影便盡數退去,只留下兩名年輕的甲士,手扶劍柄立於呂后身側各十步的位置。

——自二十多年前,燕太子丹遣荊軻出使秦國,在始皇帝嬴政面前上演了一出‘圖窮匕見’的好戲之後,華夏大地,便已經再也沒有第二個荊軻揚名天下的可能了。

待殿內只剩四人,陽毅又是做出糾結不已的模樣,磨蹭許久,才終是決然一拜。

“臣以為,齊王之罪,可赦。”

“然罪雖可赦,亦當於齊王有所懲戒,以儆效尤!”

說到這裡,陽毅不由上身前傾,語帶深意道:“太后當知,齊王之封土,足七十三城之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