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出現,河神廟前頓時拜倒一大片,就連四大城守也躬身行禮。陳景看著眼前的一這一幕有著恍如隔世的感覺。當年,他是從這座城裡亡命逃出,多年之後的今天,卻以神祗的身份被請了回來。城還是那座城,人依然還是人,而陳景的地位卻不同了。當年他從來不入廟,從來不拜神,而且還很厭惡自己或別人去膜拜,而現在卻接受著別人的膜拜,心中雖然沒有什麼欣喜,竟是也並不排拆了。他想尋找原因,卻怎麼也找不到。

有些改變,總是在不知不覺之中發生,人性這東西永遠是沒有定性的。

四位城守都在,而說話的則是南城守,因為是他請來的河神,只見他大聲的說道:“霸陵城請河神庇護,今霸陵不見天日,敢問河神爺,我霸陵滿城生靈將何去何從?”

除了南城守嚴仲的聲音之外,竟是連風聲都沒,拜倒在地上的人們彷彿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過了一會兒還沒有聽到陳景回答,一個個忍不住抬頭,只見河神廟前的河神正抬頭看著天空,就像是天空之中有著霸陵城的未來。

“……敢問河神,我霸陵十數萬生靈將何去問從?”

嚴仲再一次提高聲音問著,這是人間早就存在的問神,只不過極少有這樣直面神祗的場景。河神廟前寂然無聲。

陳景看著一雙雙恐懼中帶著期望的眼神,微微閉了一下眼睛,說道:“如果有地方可遷居的話,最好還是遷居。”陳景看著嚴仲認真的說道,他的聲音聽在嚴仲的耳就如清晨的河風,帶著絲絲的涼意。他心中失望,說道:“嚴冬將至,若是遷居,只能以滿城人們的屍骨鋪路了。”

河神廟前再次沉寂下來,嚴仲那並不大的聲音,在這一刻竟是那樣的刺耳,陳景看了一圈,這一刻,他對於這一座城原有的怨與戀都徹底的消失了,眼中彷彿看到一條屍體鋪就的道路,屍體、鮮血綿綿不盡,在道路上充斥著哭聲與及無奈的掙扎。

陳景看著面前黑壓壓的一片,再次緩緩的說道:“如果大家都不願意離去,又都願意信奉我,我自然也不會離去,將會竭盡我所能庇護這座霸陵城。”

突然,遠處有一個年輕人擠進人群,神色慌亂,還沒靠近就大聲的喊了一句城守,卻又立即收聲,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來,而是來到嚴仲的身邊,低聲在南城守耳中低語著。

嚴仲神色徒然一變,卻又立斂去,他看左右看了看另外三位城守,欲言又止,另外三位城守的臉上的神色也同樣的沉重起來,只是並沒有說什麼,顯然也知道那個年輕人說的是什麼。其中西城守還是忍不住的問道:“出不去了嗎?”

“城門已消失。”嚴仲壓著聲音低聲的快速說著。

他不想讓人們知道,卻又如何瞞的住,人群之中的人也已經有這個消失流傳開來了,頓時個個驚慌,人人騷動起來,他們驚慌的看向城守與陳景,本來之前還可以在萬不得已之時棄城而走,雖然嚴仲分析了棄城走也是一條九死一生的路,不到最後絕對不能遷居,但是在人們的心中畢竟還有有這麼一條路的,而現在這條已經斷了。

這一切在陳景的心中早已經清晰,而且比他們清楚的多。在滿城的黑霧之時,他已經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霸陵城中的人若是遷走的話,滿城之人只怕十不存一,不光是因為現在是冬寒之季,這只是天氣問題。更主要的是在這天地間,沒有神祗庇護的人是很難生存的,這是一個鬼魅妖靈共存於世的世界。

這一下連嚴仲也無法安撫,只一轉眼之間,好好的一座人間城池就變成鬼域,又有幾個人能接受得了,若非他本也是養浩然之氣的儒者,只怕早已經如其他的普通之人一樣跪地伏拜起來。

一個個看著陳景,這與之前的眼神又有不同,若說之前還是受難之人求一容身之所的話,那現現在就是溺水之人希望岸上人能救命。

陳景心中泛起陣陣漣漪,對於他來說,最難受的事莫過於性命不能自主,而又不得求他人來救命。

正當他要說話之時,霸陵城中心處的城隍廟突然衝了一道宏光,光芒燦爛,在黑霧之中灑出一片霞彩,霸陵城中人先是一驚,隨之大喜,紛紛抬頭看去,只見那坐在城隍廟上空的鐘離城隍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那宏光正是那一條朝九天之上生長的青藤散發出來的。可時這青藤卻快速的朝九天之上升騰而走。突然,城隍之中一隻漆黑的手探出城隍廟,一把抓住青藤。青藤上光芒大作,瘋狂的朝天空之中升騰,卻怎麼也無法擺騰那隻漆黑的鬼手。

陳景眉頭一皺,在河神廟前的眾人眼中一道刺眼光芒衝宵而起,而黑暗之中尤為耀眼。反應快的則是立即抬頭,看著天空中城隍廟上空的方向,只見那道白光如一片銀霞,在那漆黑鬼手上一繞,那鬼手齊手腕處斷開,手腕以上的手抓撲在城隍廟的瓦面上,散為黑霧,而手臂則瞬間縮回城隍廟中。那白光虛空一閃,化一個人,身著淡藍法袍,腰懸長劍,身上彷彿有著一層河浪般的清韻。

他靜靜顯出身來,踏足虛空,抬頭看著那朝九天之上快速消失在的藤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