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何其的廣闊,但是陳景卻生出了世界很小的感覺。他最不想遇到趙玉帛,卻偏偏遇上了。匆匆而走,避開那心中湧起的莫名危險。極氣的斂藏自身的氣息,每天都要靜坐,以心神融入劍中,融入那隻蝴蝶,進入到那個虛幻的世界之中。

他時常會有迷幻的感覺,分不清自己倒底是蝴蝶還是人。

他能感覺到危險的逼近,極力的避開,在茫茫大山之中轉動。路過一條小溪,想對著溪水看看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日夜吸納這個世界的靈氣,肉身是否不再那麼幹黑,人已經蹲下看著溪水,水中一朵紅色花瓣順流而下。心中微驚,抬頭,卻見到一片片的紅色花瓣順流而下。而花瓣的源頭則是在一個女子手上。

一個身穿墨色長裙的女子,坐在溪邊的灰石上,如玉的雙足放在溪水中,手中正拿著一枝紅花一片片摘下,拋入溪中。

穿墨色長裙的女子陳景曾見過巫山神女,騎虎過惡龍峽。她給陳景的感覺就如雨後的山谷,空靈夢幻。而眼前的女子,雖然穿著打扮與她極其相似,可是氣質卻決然不同,那摘花的手指白晰若雪,動作輕柔,但是陳景感覺到陣陣殺氣。在沒有看到她之前根本就沒有發現她,一看到她便覺得她極其刺眼,那摘花的手就像是在摘著心臟。

陳景將她看了個清楚時,她手中那枝花已經摘完,陳景以為她要將那枝杆扔掉,可是那枝杆上卻突然又開起了花,這次的花是白色的,如冰花,淡淡煙霧冒起。

“我師父曾說過,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就是來受罪的,和死一樣,都在受罪。活著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受罪,死了的也不知道。都說自己活著,都認為自己是人,而另一界的則是亡魂。”她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很美,但是陳景卻覺得肅殺。

抬頭看天空,白雲悠悠,一片青葉被風吹上了雲端,正盤旋著,似乎要朝這邊落來。

“你殺了人,殺了許多,以後還會殺人。所以,不管你是什麼人,你都是要死的。我師父說這是因果,不是那種今世犯罪,來世報的因果,而是現世人報。”

陳景閉上了眼睛,在他的思感之中,身後這座青山之巔多了一個和尚,沉穩如山,封閉身後這一方的空間。

“你是誰?”陳景緩緩睜眼的時候同時問道。

“你可以叫我墨默。”她朝陳景看來,突然微笑道:“沒用的。”

陳景那蹲下來準備洗手的動作戛然而止。

“你是繡春彎河神,我又怎會不防著你借水而遁。這溪水之中已經被我施了法,你沒有發現很正常。或許,你發現了卻分辨不清楚,因為我是術修,可借萬物而成術。”

“你既然知道我,應該也知道我其實是中了咒術的。”陳景看向那自稱墨默的女子。

“是啊,知道。這能改變你殺人的事實嗎?”

陳景默然。

“你自盡吧!我會將你的肉身置於蒼雪山冰封永凍,贖你這一世的罪孽。”她緩緩的說著,溪水叮咚聲都似在為她伴奏。

在她話音落時,陳景突然笑了,或許不應該稱之為笑,而是苦澀。

在這苦澀且又猙獰的笑容之中,寂靜的谷中響起了穿透雲層的劍吟聲,碎劍揚空而起,速度似乎極慢,慢的就像是一個將死之人艱難的拔劍,然而卻轉念間就到了默墨的眼前。

陳景的眼神已經變了,變的冷寞無情,在他的眼中這個世界只有兩種顏色。

黑和白。

墨默那一直平靜中透著凌厲鋒芒的眼神閃出驚駭,她那浸在水中的玉足一踢,整條小溪都已經掀了起來,化為一條銀帶著朝陳景捲來。同時之前,她本人則如夢幻般騰空而起,周身飄揚著紅白兩色的花瓣,頓時讓她有種虛幻的感覺,根本就看不清楚了她的真身了。

天空中一片青葉隨風而下,每一個翻騰,都會消失一瞬,轉前已經從雲端落到陳景上空。

劍吟聲仍然在山間迴盪,陳景那劍突然紛散,劍片如亂蝶飛舞。小溪化成的銀帶花海之後突然濺飛一竄鮮血,隱隱可以看到有一截劍片在花影之中出現,瞬間又消失。

溪水銀帶崩散成漫天水霧,花瓣飄零,一襲墨裙在其中飄落。

上空青葉微微一頓,隨之一隱,便要消失,可就在即將消失的瞬間,青葉突然化為兩半。一個披頭散髮的人出現在虛空,臉色驚駭看著同時出現的一段籠罩著黑煙的劍,只看一眼,扭頭就朝高空中飛遁而走。劍在虛空微顫,顫出淡淡的虛影。

那朝高空中飛遁而逃的項上人頭突然無聲的掉落,一柄飄散著黑煙的劍出在他的身旁,劍身充滿了碎痕,沒有劍柄,劍身微顫,而之前那個虛影這時才隨風而散。而劍早已經一個轉身,刺入虛空消失不見

山腰處的空中突然綻放出一片紅光,一個光頭和尚頭頂紅光披散,正奮力的朝天空中飛騰而走。速度快如電,紅光之下能清晰的看到他腳踏空如踏冰一樣,每一步虛空都有細小絲紋裂出現。

一步一幻,在虛空中留下一個個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