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雨一般落下,與那滋養生命的雨不同的是,這場黑色的堅硬的雨夾雜著鐵鏽腥氣與金汁惡臭。

城牆上那些長長的雲梯被推倒了又立起來,攻城隊人疊著人,遠遠了看去就好像是堆在一起拉拽食物的螞蟻。

“這就是蟻俯啊,這就是蟻俯。蟻俯攻城,國人用詞總是這樣的言簡意賅。”黃毅看著望遠鏡裡的場景,心中百感交集。

再怎麼特效宏大的戰陣片,也沒有辦法和身處於最真實的戰場之中相比。

冷兵器時代的限制下,殺戮不得不拖泥帶水,這也更多的展現出了戰爭這一暴力行動中,規則破碎後人類展現出的獸性。

再惡極的野獸,也表達不出人類萬分之一的侵略性。

此非戰之罪!

錯的是扭曲的規則中必然會爆發的矛盾。

戰爭是為了重塑規則而不得不做出的選擇,是矛盾激化後可能能給出答案的唯一解法。

黃毅將望眼鏡放下,他也不是那麼多愁善感的人。瞄一眼就大致能判斷戰局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惜的是,在工業革命到來之前,無數年的戰爭無數次的洗牌。無論是哪個朝代都還是會選擇同樣的答案……”

手上在指揮身邊計程車兵傳遞訊息,黃毅的心裡繼續想著這些一直糾纏在他心頭的事情。

“農業時代,生產方式限制了社會結構。中央叢集的確是這個時代的最優解,儒家思想強調的主次尊卑確實能夠讓社會在一段時間內穩定下來。

也是因此,元朝和清朝入主中原後都會主動融入到中華文化的信仰之中,講述同一套故事,成為那個所謂的‘天子’。”

“再怎麼改朝換代,打出狗腦子。‘天子’沒變,那麼百姓的遭遇自然也就一直都不會變。

一直一直的重複一個:戰爭打完,財富重新分配。貴族壟斷資源,土地兼併,民不聊生。戰爭,再來一次重新分配。

這樣一個令人不快的迴圈。”

興和軍參謀部,後續幾天的作戰方案終於敲定。黃毅安靜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著營帳內跑來跑去的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們。

此一刻,整個世界又好像突然變了,變得距離他特別的遙遠。聲音都被拉長,身邊活動的人好像也褪去了顏色變作灰白。

“我來這個世界到底是為了做什麼呢?當皇帝?還是鬧革命?”

革命?我自己弄得明白要一個怎麼樣的新世界嗎?

黃毅抬起頭,發愣的目光中閃爍出的是一個新聞聯播的畫面,以及已經很多年沒聽到過的,邦邦邦的那新聞聯播開場樂。

沒有人能給自己一個正確答案。

那……當皇帝嗎?在邦邦邦的音效聲中,黃毅眼前的景象變成了自己穿著龍袍的模樣。

腦子裡的問題於是變了。

“我要的到底是一個屬於我的天下,還是屬於天下人的天下?”

突然,黃毅從那空洞世界中迴歸現實,耳邊將士們的談論聲聲重新變得真實。

黃毅曬然一笑,‘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不再屬於天下人了?’

瞎想什麼呢?

得先有奪得天下的實力,才有機會考慮如何改變它。

而無論自己想怎樣做,都得拿到舊世界的法統。

想法在這一刻通透,黃毅不再糾結。

看到黃毅起身,黃大智一臉興奮著挺直腰桿。

他是這次作戰計劃的主要執行人。

“老師!我們很快就打完這一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