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得知真相

“韓冬！”

梁夏的聲音將韓冬從回憶中喚醒，她眯著眼睛看向前方，還是那間熟悉的辦公室，梁夏被她的同事們圍著，主要是她組裡的成員，微胖的豬豬女孩蕭蕭，還有一對剛轉正不久的陸子然和李默。一旁梁夏的大行李箱就這麼攤開著，來往的白領們只能抬腳跨越過去，箱子裡面一半都裝著煎餅、大醬、紅棗、核桃這種北方土特產。

梁夏看到韓冬，難掩興奮，舉著手裡的東西衝上前將韓冬擁入懷中。韓冬本能地往後縮了一下，卻沒躲過去，皺著眉接受了這個久違的懷抱，半晌輕輕拍了拍梁夏的後背，把人推開，看著同事露出官方微笑。

“這是梁夏，我的表姐，從老家來。”

梁夏沒有糾正韓冬這個稱呼，一絲失落在眼神中一閃而過，又換回了笑臉，站在一旁輕輕拉著韓冬的手。

“冬姐！你表姐真是太熱情了！標準的北方女孩啊！”

韓冬點點頭，沒接同事的話茬，指指攤在地上的大行李箱，衝梁夏使了個眼色。

“箱子收拾起來，散在這裡，都擋著人家走路了……”

梁夏愣了一下，便像是接到聖旨般趕緊俯身收拾，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怎麼來上海之前也不跟我說一聲？”

梁夏聽出韓冬暗藏在平和語氣中的責備，眼神閃爍著，埋頭收拾行李，不敢抬頭看韓冬，聲音也突然低了下來：“突然決定的……想給你個驚喜。”

韓冬微微皺眉，她一向對這個“表姐”沒有辦法，周圍的同事似乎也察覺到韓冬的冷漠，打著哈哈各自回了工位。辦公室中又安靜了下來，韓冬看著梁夏忙亂的樣子更覺礙眼，剛想伸手幫忙，扭頭卻看見自己熟悉的同事Vivian抱著個紙箱子從人事辦公室裡走出來。

韓冬一愣，藉著收東西的樣子蹲低身子，不動聲色地掏出手機，約Vivian到街對面的咖啡廳，不一會便看到Vivian目不斜視偷偷對她比了個OK。梁夏察覺不對，偏過頭問她怎麼了，韓冬閉口不答，草草地將梁夏的東西劃拉了兩下，把人帶到了茶水間，讓她在這等自己回來。

聽韓冬說要走，梁夏臉上閃過片刻的不安，但還是什麼都沒說。韓冬便也裝作沒看到，轉身離開。

Vivian來公司的時間比韓冬還早，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成熟職場女性的知性光芒，打包好的紙箱塞在她車的後備箱裡，Vivian拿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看上去不過是在繁忙午後來喝個下午茶的高階人士，半點低落的意思都沒有。

“現在哪兒都沒錢，星辰大海品牌響又怎麼樣？還不是得裁員，我們人事這邊包括我在內走了兩個，策劃部清空了一個組，接下來就輪到你們製片這邊了。”察覺到韓冬的不安，Vivian哼笑一聲：“放心吧，我們公司的人一般不來這家咖啡店，而且我是已經被開掉的人，打算回去做家庭主婦生二胎了，也不怕跟你說這些。”

“要說當初還是你招我進的公司，呆的時間比我還長，算是資深了，怎麼也……”

Vivian嘆口氣，捏著小勺輕輕攪動咖啡：“整個行業遇上寒冬，好多公司都在裁員，縮減開支這節骨眼，有沒有實力，資深不資深，都不重要，資深但又並非不可替代還更容易被開掉，因為拿的錢比別人多，你看岑導，合作愉快這麼多年不也得滾蛋？”

韓冬一怔：“你也知道岑導的事兒了？”

Vivian突然止住了話頭，似乎有些難開口，韓冬也不催她，反正Vivian肯出來談，就一定是有什麼事要跟她說。

“哎...老鄭人走了，我本來不該再多說這些是非，但一來你我這些年有交情，我不想讓你從頭到尾矇在鼓裡，二來上頭做事情不地道，我不說出來心裡不痛快。”

這話頭倒是有點意外，韓冬也沒想到事兒還跟已經去世的師父有關係，一時也沒搭腔，反倒是Vivian神神秘秘的靠過來，壓低了聲音。

“開除了岑導，下一個就輪到你，是老鄭的意思……”

韓冬怔住，Vivian頓了頓，又喝了口咖啡。

“公司原本是打算開掉老鄭的，可老鄭多精啊，早就察覺到了，他反過來拿著資源和公司談判，硬是把自己給留下了，不過公司答應他的條件是人事上必要刪減的預算還是一分也不能少……”

韓冬不傻，Vivian說的情況，和她自己知道的事，對應一下就什麼都明白了。只是多年的師徒情分在，人走之後從別人嘴裡聽到這些，多少還是讓她有些不好受。韓冬垂下眼睫看著手中的咖啡，握著杯沿的手指輕輕顫抖，Vivian貼心的給她加了兩塊糖。

“他讓你去開除岑導，他不必做惡人，然後再找個理由讓你走，這也不難，你和岑導兩個人，換他一個人太平，手段不算高明，但很有效，這是他在我們人事這兒的背書，人事總經理同意了。只是沒想到剛到拍攝現場，他一屁股坐地上人就沒了，公司現在哪有那個錢去賠償家屬啊，這不，開源節流。”

Vivian自嘲的舉了舉咖啡，無論嘴上說的多平和，到底心裡還是有些不忿的。韓冬也不知該怎麼安慰，一時二人都沒說話，Vivian看著她始終不太好的臉色，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我知道你把老鄭當恩師，可能一時很難相信和接受這件事……”

“我相信，這像是我師父能幹出來的事兒……”韓冬難免有些低落：“調換過來，我可能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Vivian放心的點點頭：“那是最好不過，可別事到臨頭心軟，裁員才剛剛開始，未來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你躲過這次是個僥倖，接下來該做出點姿態讓公司看到，保證自己別被趕走。”

韓冬抬眼看向Vivian，彷彿醒神，目光又重新變得清冷又堅毅。

“不僅要留下來，我要坐上老鄭的位置。”

韓冬暫時沒時間去管在公司等她的梁夏，急急忙忙讓小井開車過來接她。前一會還黃昏正濃、夕陽西下，可轉瞬間日頭沉了下去，黑夜降臨，華燈初上。縱使外灘燈光如何華美，高架橋上還是車頭頂著車尾，堵成一條長龍。而商圈鬧市區人潮洶湧，還有彈唱藝人正在露天直播，這比白天更熱鬧的模樣，彷彿才是真正的上海——夜上海。

韓冬把頭靠著車窗閉上眼睛歇了一會，在腦袋裡來來回回的將接下來的對話演練了幾遍，流動的燈光從她臉上劃過，依舊精緻的妝容下，是連日奔波後無法掩蓋的疲憊，對她推心置腹的師父，與她談天說地的師父，和那個要將自己當成替罪羊開出去保命的師父，種種過往和一些讓人難以接受的真相盤繞在一起，韓冬只覺得胸口都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要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不能出錯啊韓冬！”

老鄭的聲音突然響起，把韓冬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睜開眼睛看向身旁的空座，那裡是老鄭生前常坐的位置，異響驚到了前面開車的小井，連著叫了好幾聲冬姐，才把韓冬叫回神。在她睡著的這段時間，車已經到了電視臺門口，哪怕到了這個時間，樓內依舊是燈火通明，韓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職業套裝，魄力十足的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