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媽媽自然不敢頂撞方建爸爸,她只能偷偷的瞪著自家的兒子,“村西口的王婆是專門接生的婆子,你這會兒先過去叫她,讓她多帶兩個婆子過去,我收拾下隨後就過去。”

“有什麼可收拾的?!”方建爸爸的聲音帶著怒氣,他知道自家婆娘對兒媳婦不待見,其實,他也不想管,畢竟他們都這麼大的歲數了,自家的兒子卻不怎麼聽話,好不容易娶了個兒媳婦兒也天天吵吵鬧鬧的,鬧得他們老兩口心煩,所以,也不指望兒子和兒媳婦為他們老兩口養老了,自己個兒過好自己個兒的就好。

“接生的婆子是看錢的,我身上又沒錢,我總得找點兒值錢的吧。”方建媽媽的聲音很小,害怕聲音大了會讓自家男人更加不快,那個時候她就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了。

方建爸爸不再說什麼,低頭吃著桌子上的白粥和饅頭。

方建並沒有心思吃白粥和饅頭,也不打一聲招呼,就起身往接生婆家裡趕去。

餘採一個人在自家的炕上疼得死去活來,她感覺自己就要生了,所以在每一次疼痛之中,她只祈禱能生兒子,這樣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疼痛,她無法想象如果是她生一個女孩將要怎樣面對。

在疼痛中,餘採在心中喊著爹喊著媽,她知道就算自己真的喊出來,她的親爹親媽也不會來,更不會過來關懷她。一切的根源或許就是餘採作為父母唯一一個活著的孩子,她不是個男娃。

餘採不知道自己這樣疼了多久,疼痛聲中如寒窖般死寂的屋子內突然有了人的聲音,在餘採模糊的視線之中,她看見了方建,在這一刻,她內心對方建充滿了感激,幸好,還有這麼一個人能在這種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

當方建看見餘採不動彈了,他有些慌張的問接生婆子,接生婆子一臉淡然的安慰著他,“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九死一生,這點疼才哪兒跟哪兒啊,還沒有到生的時候呢,你媳婦兒這是疼睡過去了,沒啥大事兒。”

說著,接生婆走到炕跟前,爬上炕,看了看餘採的情況,見羊水還沒破,隨即對著方建一笑,“方當家的,你男子漢大丈夫,女人生娃的地方不是你能呆的,你出去幫我們搭把手燒點水。”

方建聽接生婆的話後,“好好,我這就去燒水。”

方建的身後跟出來了兩個婆子,找了些盆子,等待開水燒好之後,就端進去準備著了。

方建媽媽從門裡進來,看見自家兒子站在房門口沒進去,院落裡很安靜,哪裡有一點兒要生產的跡象。

“催催催,大清早就催得老孃沒有安穩覺可以睡,把老孃從家虛晃著來,你那女人現在倒是安靜了。”

方建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因為他沒生過娃,所以他不知道早上陰陰還疼得死去活來的餘採感覺要生了,為什麼這會兒倒是安靜了。

方建媽媽瞪了一眼自己兒子,也不再多說什麼,徑直的走進屋子內。

屋子內接生婆和其餘的兩個婆子都坐在炕邊兒上,正小聲的聊著什麼,見方建媽媽進來了,遂都起身來,“親家婆婆大喜啊。”

方建媽媽自然也是賠上了笑,“真的辛苦了,我家兒媳婦這不安生的鬧騰讓幾位老姐姐來這裡守著。”

“本就是幹這活計的命,說辛苦就見外了。”

方建媽媽和接生婆子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話,隨接生婆子一起來的兩個婆子也在一旁應和著。

直到晌午過後,幾人都聊得有些餓了,炕上的餘採再次疼得打起滾來。

幾個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應對,終於等餘採再次睡過去,幾人才消停了下來。

方建媽媽從廚房裡端了些饅頭鹹菜,招待著接生婆子和其他兩個婆子吃了,幾人又坐在炕沿兒上繼續等待著。並非她們不想走,奈何門口的方建千萬般求乞著,所以,她們只能留下來。

傍晚時分,餘採的羊水破了。餘採感覺到了比之白天更劇烈的疼痛,她的叫喚聲一聲高過一聲,聽得方建心裡都發毛。

方建媽媽和跟著接生婆一同來的兩個婆子手忙腳亂的進進出出,一盆一盆熱水的端進,一盆一盆血水的端出,讓方建只能著急的在屋子外面來回踱步祈禱。

這樣的場面一直持續到深夜,接生婆子滿頭大汗的跑出來問方建,“不行,孩子的位置不對,頭出不來,大人也沒力氣了,有可能只能保住一個,你是要保大保小,事先給我婆子一個話,我也好見機行事。”

一向還算得上膽兒大的方建瞬間沒有了主意,他也不知道要保大還是保小。

“當然保小了。”方建媽媽的聲音在接生婆的身後響起。

接生婆看了看方建,什麼也沒再說,沒再問,慌忙的跑進屋裡,繼續給餘採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