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採並沒有下炕,只是目送著祁琴的離開,她看著再次空蕩蕩的屋子,雖然小,但卻覺得無比荒涼。她的眼神落在了剛出生的女兒身上,她不由自主的隔著裹孩子的被子掐了一把剛出生的女兒,“為什麼你不是個兒子?”

片刻之後,餘採又開始懊悔:明明剛剛的自己還說要保護好她,為什麼會掐她呢?即使隔著被子,那麼小的她應該也能敏感的感受得到吧,雖然她並沒有哭鬧,雖然她依舊安靜的睡在自己的世界裡。

在這樣的懊悔中,餘採躺在了剛出生女兒的身邊,她望著眼前的天花板,心裡算著時間:嗯,現在馬上天就要黑了,方建也快回來了,方建從我生完孩子那天之後似乎就沒進來過,他應該很失望吧,明明之前大肚子的時候他那麼期待。我是不是還沒有吃晚飯呢?應該是吧,琴姐的話聽完就應該差不多飽了吧,也沒有什麼臉面吃晚飯了吧?畢竟,我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有兒子的吧?也就沒有資格吃東西活著了吧?

這時,餘採聽到大門被人開啟,又它被人關上的聲音。她聽到了腳步聲,很緩慢的腳步聲在靠近,但沒有人進來。是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一會兒,之後是側屋的門沉重的被人開啟,又在腳步聲中沉重的被關上。

“哎~~~”餘採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到了這個時候,村裡的人都忙碌著準備吃晚飯睡覺,怕是誰也沒有功夫再來餘採這裡探望了。

眼前的黑暗讓餘採的意識漸漸模糊,在模糊之後又漸漸清晰,過去的回憶見縫插針的進入了餘採今夜的夢,以前餘採遺忘的痛苦,再次在夢中醒來。

其實,餘採曾經有過一個哥哥,也有過一個弟弟。

那一年餘採四歲,餘採的哥哥六歲。因為有哥哥,所以父母對她不像現在這樣冷漠,因為有哥哥,也沒有人敢欺負她,餘採的生活還算得上小幸福。

那個時候的餘採總是跟在哥哥的身後,在家以外的世界,一瘋就是一天。那個時候,如果回來的晚了,媽媽總會說叨哥哥和她,哥哥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說,“我帶妹妹的,不是妹妹自己去的。”

在四歲餘採的眼裡,哥哥是個能帶她出去玩的英雄。

餘採媽媽那個時候也沒有太多的精力在餘採和她哥哥身上,除了每日的吃穿外,就只剩下晚上盯著他們兩個安全回去,畢竟那個時候的她才剛為餘採生了個弟弟,兩個兒子在村子裡雖然算不上多,但也算得上是個有福的女人,所以,餘採媽媽很是知足。

所有的美好都是一盞快要熄滅的燈,它用盡餘熱發光,卻在猝不及防時瞬間熄滅。

餘採夢中的那天,天還沒有完全亮,屋子裡的一切卻在這樣的矇矇亮中清晰可見。餘採哥哥比平時醒得更早一些,他推了一把身旁熟睡的餘採,“妹妹,哥哥要走了。”

睡意未消的餘採眯著眼睛想要看清哥哥,可是怎麼也看不清,“哥哥,我瞌睡。”

“沒事兒,你再睡會兒,我可以等等你。”

餘採看到哥哥一臉溫柔的看著自己,雖然哥哥說要等她,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哥哥的話後,她的睡意就完全沒有了,她瞬間睜大了眼睛看著哥哥,當時的哥哥看了一眼剛出生的弟弟,小小的餘採只當是哥哥在等她,她拽了一把哥哥,“哥哥,我不困,我也走。”

餘採哥哥並沒有回應任何,只是笑著摸摸頭。

餘採被哥哥的模樣嚇到了,她以為哥哥要丟下她一個人偷偷出去玩,她瞄了一眼還在熟睡的父母,她把手指放在嘴巴中間,“我們悄悄的走。”她的聲音特別的小,若不是黎明到來之前的寂靜,恐怕她哥哥都聽不到她的話。

餘採哥哥摸了摸餘採的頭,簡單的回答了一個字,“好。”

餘採歡喜極了,對於她來說,今天一天又是能跟哥哥在一起的一天。她跟隨著哥哥,悄悄的穿好衣服,悄悄的看著哥哥輕手輕腳的開啟房門,悄悄的跟在哥哥後面,臉也不洗的和哥哥衝出了家門,一路狂奔,走了好遠好遠,看到了村子邊兒上的河。

餘採哥哥站立在河邊,看著遠方,像是在思索著什麼。餘採學著哥哥深沉的樣子,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和哥哥算得上是親兄妹,雖然那個時候的他們才是剛有記憶的年紀

餘採哥哥站了很久,久到餘採站不住了,餘採拽了拽哥哥的衣角,然後睜著一雙與哥哥像極了眼睛看著哥哥。

餘採哥哥低下頭看著這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妹妹,他溫柔的笑著,但他的眉頭是皺著的,“乖乖的,哥哥再站一會會兒。”

餘採重重的點了點頭,原本她以為哥哥肯定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才會起這麼早,結果哥哥只是來這裡看河,雖然她小小的心裡有些失望,但只要是哥哥要做的事情,她都會陪著,因為哥哥是她生命之中,比爸爸媽媽更重要的人。

太陽從東邊升起,朝霞印紅了村邊那條名叫瓦河的河水,像是為瓦河穿上了美麗的衣衫。

“哈哈哈...”餘採哥哥突然笑出了聲,聲音那般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