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在痛苦中守望明天的,是希望,是想要活著的希望;亦是絕望,是對於死亡恐懼的絕望。如果有最痛苦的,莫過於是在兩者之間的縫隙之中被壓迫著的守望。

方建自打從裡面被放出來後,就打算安安分分的做一個農民,忙碌時,一般都在地裡幹農活,清閒時,就和周圍的鄰居們約約酒,似乎前二十多年的經歷不屬於他這個人。

近些年來,看天生存的莊稼收成沒有以前好了,方建的心思自然就多放在了與人約酒這件事情上。以前一週半個月才約一次,現在幾乎是三天兩頭的約。反正,在方建看來,如果最後實在生存不下去了,還有他和餘採的父母可以靠一靠。

這不,這一天天還沒有完全亮,方建就已經收拾好了行頭出門去了,早早的就蹲在了陳少東家的小賣部門前,瞅準了時間,小賣部門一開啟,他便滿臉微笑的衝了進去,“少東呢?”

陳少東的媳婦兒雖然很不待見方建,但俗話說都是鄰里鄰親的,低頭不見抬頭見,這面子還是要顧及的。於是她便也堆積出了笑容,“他可沒有方大當家的勤快,這會兒還在裡屋睡著呢。”說著,她轉身衝著裡屋大聲喊著,“孩兒他爸,方大當家的來了,你趕緊起來,別再睡了。”

只聽見裡屋的陳少東含含糊糊的應了句,“知道了。”之後,便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了。

方建聽著這夫妻倆你喊一句我應一句的說話,他自然沒有乾站著等待主人家的謙讓,而是直接走到了桌子邊兒上坐了下來,完全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

外邊兒的日頭已經升得老高了,方建就在那裡乾坐著等,等得他內心焦躁。他的雙眼開始在有些空蕩蕩的貨架縫兒裡找陳少東的媳婦兒,“少東媳婦兒啊,你進去瞅瞅,莫不是你們少東在夢裡被狐媚子纏住起不來了不成?”

陳少東媳婦兒聽到這話時,正站在角落裡整理貨物,在這個角落她能看到方建,但方建卻看不見她,她衝著方建的方向瞪了一眼,之後緩緩的應聲,聲音根本就聽不出來半點兒厭惡,“瞧方大家的說的這話,莫不是你在夢裡被狐媚子纏住過?”

說著,陳少東媳婦兒便扭著水桶腰出現在方建的眼前。

方建呵呵一笑,“狐媚子倒是沒有,少東媳婦兒你倒是在我的夢裡纏了我好幾回。”

陳少東媳婦兒聽到方建的話,這臉噌的一下就紅了,她正在要不要發作之間踟躕,就在此時,她的身後傳來了陳少東的聲音。

“建哥,你這是越來越會做夢了啊,放著自己家年輕漂亮的小媳婦兒不夢,偏要挑我家這個惡婆娘夢。”

方建乾笑了兩聲,以此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自在,自家的媳婦兒漂亮是漂亮,只是中看不中用。

陳少東媳婦兒則遞給陳少東一記白眼,“是是是,我是惡婆娘,我這就上裡屋躲著去還不行嗎?”但她的語氣卻沒有半點兒嗔怪陳少東的意思。

陳少東媳婦兒繼續扭著自己的水桶腰進裡屋去了,沒一會兒端著個大盤子出來了,盤子上是饅頭稀飯鹹菜,還有兩瓶白酒和兩個小杯子。她邊將盤子裡的挨個放到桌子上,邊說,“稍微墊巴點兒再喝,空著肚子喝容易喝壞胃,方大當家的家裡是怎麼安頓的我不知道。”這時,她已經悉數將盤子裡的飯菜放在了桌子上,她抬起頭看著陳少東,“但咱家你要是有個好歹,我和三個娃可真就沒啥指望了。”

“好好好,媳婦兒是天,媳婦兒啥都說的對,我們吃。”說著,陳少東拿起了筷子讓著方建。

陳少東媳婦兒見狀也不再多囉嗦什麼,轉身再次走進裡屋,消失在了方建和陳少東的眼前。

方建看著陳少東媳婦兒離開的背影說了句,“果然是人胖了好生養啊。”

陳少東心裡明白方建在感嘆什麼,畢竟他可是親眼見證了方建因為自家的婆娘生不出來兒子而去偷老袁家剛滿月的兒子。

想到此處,陳少東心中不免生出了幾分得意,畢竟,他可是有兩個兒子的人,雖然自家的婆娘長得確實不如方建家的婆娘俊俏,但是這年頭,好生養才是硬道理。

“來,喝。”剛還答應自家媳婦兒稍微墊巴點兒的陳少東,嘴裡那口鹹菜還沒嚥下去,就吆喝著方建喝酒,他對著方建舉起了小杯子裡倒好的白酒。

方建自然跟著舉杯,兩個小杯子輕輕碰了一下之後,就分別進了方建和陳少東的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