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無法忘卻的記憶(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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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我最後一次在母親面前提及父親的那次。
那是在我十二歲的那年一個初秋的週末,我和母親一起去鎮上的公糧所上繳當年的納稅糧。現在後現代的年輕人可能不知道什麼是納稅糧,如果你們不知道,不妨去問問你們的父輩,我想他們一定知道。
母親拉著平板車,上面放著幾百斤剛收的稻穀,那幾乎是當年總收成了一半!我在後面跟隨著,遇到上坡我便在後面幫母親推車,雖然我只有12歲且瘦骨嶙峋,但苦難中長大的孩子已有了不可小覷的力量!
我和母親天不亮就出發,二十多里路,硬是走到了中午方才趕到鎮上!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公糧所裡那個穿著藍布衣衫的肥胖女人,至於我不會忘記她的原因是因為她有著一張讓人感覺全世界都虧欠於她的臉,我甚至惡毒的猜想她是不是剛死了男人,甚至至今我依然能夠清晰的記得她的長相,她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
在她詢問完母親的名字和戶籍住址之後,又指揮著母親和我把糧食一袋袋搬到稱上,在校對過數量之後她拿著一頭削尖的鋼管扎進每一個袋子,穀子便從鋼管裡流了出來,她用手接過一把稻穀,然後放在嘴裡用牙齒磕!
在每一個袋子的稻穀都被她嗑過之後,她陰沉著臉,皺著眉頭,有些不耐煩地對母親說:“稻子不幹,不能上繳!”然後他指著院子說:“把稻子倒在院子裡,曬一個太陽,晚上再重新稱重!”
她說完不待母親說話便鑽進了她的小屋,母親跟上幾步用與生俱來底氣不足的語氣想要爭辯,可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那個女人給斥責了一番:“我說稻子不幹就是不幹,不能上繳就是不能上繳!找誰說也沒用,要是不想曬,你就拉回去吧!反正你上不上繳也不歸我管,我只管驗收!”
母親愕然的站在原地,過了片刻,終於還是默默的轉身把稻穀拖到院子中央,一袋袋重新開啟攤在院子裡曬。
我心裡雖氣憤難耐,但也只敢在心裡把那個女人罵一通,在那時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平民是對抗不過強權的!
我幫著母親不時的用腳在穀子裡縱橫交錯的踢出一條條好看的溝槽,以便更均勻的把稻子曬乾。
時過中午,我又渴又餓,感覺自己體內的水分幾乎被蒸發乾淨,甚至連汗都不在流。但卻不敢告訴母親。
只是母親還是敏感的發現了我漸漸羸弱的神情。從隨身攜帶的一個袋子裡掏出了兩個饅頭又在院子裡的機井裡取出一瓢涼水。
就這樣,我就著一瓢涼水硬生生的把一個饅頭給吃了進去,我把另一個饅頭遞給母親,母親笑著說她不餓,她說袋子裡面還有她待會兒再吃。可是早上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她只裝進袋子裡兩個饅頭,她如此說,只是為了讓我能夠吃飽,她又怎麼可能不餓?
我本以為熬到晚上稻穀曬乾再重新過秤就完事了了,無非就是少一些分量,以後補上被這個太陽蒸發掉的分量也就是了!
誰知天公並不作美,而且好像有意和我們對著幹,竟在傍晚的時候突然飄過來一朵烏雲,毫無預兆的一場雨說下就下了起來。諷刺的是此時太陽依舊耀眼的掛在天上,竟絲毫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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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出一點雨要來的徵兆!
雖然在那朵烏雲飄過來的時候,母親便有了感知,慌忙招呼我收攏院子裡的穀子!可是即使我和母親兩人忙得滿頭大汗依然沒有趕得及在雨水落下來之前把穀子裝進袋子!
一堆的穀子終於還是被雨水給淋溼了,在我冒著雨撐著口袋以方便母親用木釺往袋子裡面灌穀子,袋子裡熗出的灰塵嗆的我幾乎睜不開眼睛,不得不扭過臉去。
這時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小屋內的那個女人正站在窗前靜靜的看著我們的狼狽模樣,她的臉上甚至還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
在那一刻我心裡無比的怨恨,我怨恨這個沒有一點同情心的女人,她的冷眼旁觀讓我覺得似乎看到別人的災難是唯一讓她感到高興的事!
我怨恨老天爺,我們已經活的如此卑微了,為什麼它還要這樣戲耍我們,難道它還覺得我們的苦難不夠深不夠重?還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來懲罰我們?
我恨這個世道不公,為什麼同樣的糧食,別人的可以而我們的卻不行!同村的王叔早已經交完回家了,而我們的穀子母親就是怕出岔子才和王叔在村裡一同曬一同收的,而現在卻唯獨我們的不合格,難道我們曬的不是同一個太陽?還是說只是因為王叔給了那黑胖女人一瓶香油,而母親卻不知箇中奧秘什麼也沒有準備?
幾袋子穀子終於還是收了起來,可笑的是穀子收完的時候雨也停了!
那個胖女人從屋內走出來,似乎她剛死去的男人又活了過來,臉上的陰鬱神色一掃而空,笑著對母親說:“這老天還真會來事兒,唉!”她的幸災樂禍甚至連裝都懶得裝一下。
“看來這糧食你還得拉回去,還有,這糧食沾了水汽怕是會發黴,你下次可別再拉這些過來上繳,我隨便一聞就能夠分辨出來!”
母親低著頭什麼話也沒說,在這個女人說完後默不作聲的招呼我重新把幾袋子穀子裝上了架子車,弓腰往回拉。
我跟在母親身後,心裡既氣憤又難過,氣憤的是我們竟被這個剛守寡的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卻絲毫沒有辦法,難過的是我和母親這一天的辛苦又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