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老師知道他們家的情況,不無同情地說:

“要不跟你父親說說?當父親的,總不能一碗水不端平吧?只管大哥的婚事,不管老二的生死?哪有這樣的道理?是吧?”

楊志心想:曾老師倒是說得輕巧,他不知道楊志一直在他們家就是不得寵的老二。

從嬰兒時起,父母就不怎麼疼他,也不是他有什麼錯,偏偏還是父母自己犯的錯。

這件事情楊志說了一輩子。

嬰兒時期的楊志,才三個月不到。當時家裡沒人看孩子,父母又要去地裡幹活,只好把楊志也揹著去。

到了地裡,一大清早的還沒有什麼太陽,他父母就把他放在桑樹底下蔭涼的地方擱著,然後就去地裡忙活。

結果一干活,就忘了時間,等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大中午了。太陽照射下的樹影,從早上的一大塊、能遮擋楊志全身面積的大小,漸變成中午烈日下的一小圈陰影。

楊志都不知道暴露在烈陽下多久了。

如果是全暴露也就算了,偏偏是一半臉在那圈所剩無幾的樹影下,一半臉在烈日裡炙烤著。

可憐呀,當時那裡荒山野嶺的,要是他的命再倒黴一點,說不定野狗一咬,就死在那了。每次楊志一提起這個事情就想流淚。

所以還沒記事起,他就頂著一張陰陽臉,半黑半白。

就因為這,他不知道受了多少同學恥笑、多少鄰居的奚落。每見一個生人,都會被人問一句他的陰陽臉是怎麼來的。時間長了,他就怕見生人,有時候連頭都不敢抬,說話都不敢大聲。

就連他到了六十歲、已經有孫子的年紀了,還常常提起這個事情,一提起還是滿腔的委屈。

不過他的父母倒是沒受他的委屈影響而產生內疚。

該是怎樣,還是怎樣。不然還能怎樣?

父母只有一句:“有什麼辦法?不用幹活啊?都這樣!”

所以楊志也就不敢在父母面前有任何抱屈的言行。

他的父母,楊國興夫婦,看到老二越是這樣,尤其是一看到那張臉,彷彿就揭示著自己確實是因照顧不周全的而造成的失誤。

因著這失誤是那麼的無可隱藏,天天就在眼前,他們為了表示自己絕無內疚,反而更加地忽視老二。久而久之,就越來越顯得他們更重視老大。

其實也難怪父母會重視老大楊軍。

楊軍那真的是生得儀表堂堂,高大,而且主要是那相貌天生就給人一種不屬於這小村落的氣質的感覺。

老大楊軍也確實爭氣。和老二楊志一樣,都是去縣城讀書。老二畢業了,只能回鄉下當個代課老師。老大呢,果然是飛出了這個小村落,還真給家裡長臉。他不僅找了份國企工作,還找了個縣城裡媳婦。

楊志一想到他大哥,他心裡就黯然。

自己不僅是外表上比不過大哥,工作也比不過。現在大哥孩子都生了,自己媳婦都還沒有著落。別說媳婦了,連老婆本都不夠!

曾老師還說找父親說說,說啥呢,有什麼用?他想都想得到他爸會怎麼說:你想結婚就結唄,但是家裡沒錢,你自己攢錢吧!絕對是這句話。

為了給大哥娶媳婦,都已經掏空了父母的家底了,現在老楊還欠著外債呢。他實在是不想開這個口。

而且就算開了口,也沒用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呢。問來問去,也問不出錢來啊!

到底怎麼辦呢?

難道一輩子打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