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清深吸一口氣道:“臣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陛下要對土地之政動手,完全可以採取緩和一些的方式,士紳一體納稅,在臣看來,委實有些過於激進。”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朱厚煒冷笑道:“土地,一直都是紮在朕心頭上的一根刺,這根刺不拔了,朕寢食難安!”

“陛下,天下士人攻讀詩書,往大了說是為了能登天子堂,治理天下政,可要是往小了說,也不過就是為了能讓家族擺脫貧苦,從此成為人上人罷了,陛下如此改,只怕會讓士子們失了向學之心?”

朱厚煒沒想到楊一清竟然能說出這麼蹩腳的話來……

“楊愛卿的這番說辭,自己信嗎?”

“陛下……”

“前宋富庶,百姓賦稅沉重,可舉人秀才也沒免稅之權,然而前宋卻能享國三百餘年,天下文風堪稱登峰造極,而大明呢?

大明對於讀書人難道還不夠寬容優待嗎?然而讀書人是如何回報大明的?

有了功名就接受大量土地投獻,進士只能享有兩千畝免稅,然而實際上呢,萬畝土地一文不納,舉人呢,四百畝,可楊愛卿去查查這天底下所有的舉人,其名下的土地有多少!

大明的恩典到了讀書人面前卻成了肆意吸血,這就是讀書人自我標榜,所謂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既然天底下的讀書人拿恩典不當一回事,那朕便收回這恩典!”

“陛下,老臣以為,此責責不在讀書人,而在於百姓,百姓為了逃避賦稅所以才會選擇將名下土地投獻出去,而其根源則在於賦稅過於沉重,陛下設立稅司,嚴懲巧立名目之下的苛捐雜稅,數千胥吏被查處之後,大明稅風為之一變,如今百姓能夠承受賦稅,自然也就不會將地給投獻出去。”

“這倒是事實。”朱厚煒贊同這句話。

“故而,老臣覺得陛下以此法行土地之政,實在難逃本末倒置之嫌。”

“楊愛卿不愧是儒家領袖,這立足點還是站在儒家一邊吶,至少不敢站在天下士人的對立面吶。”

如果是以前,這個時候楊一清基本上可以脫帽子請罪請辭了,但是在嘉靖朝不需要,也沒誰會幹這事,因為嘉靖帝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你玩虛的,他或許就讓你實在一點。

“臣乃儒家讀書人不假,但是臣更是大明之臣,臣之所以如此說,雖說難免有一些私心,但是更多秉持的乃是公心!”

“公心也好,私心也罷。”朱厚煒長嘆一聲道:“朕不會在意這些,朕在意的永遠都只是結果,既然改革了土地對百姓有益,那麼這事就該去做,至於儒家也好,士紳也罷,要是覺得不爽,可以辭官,可以移民,朕絕對不攔著。”

楊一清知道,嘉靖帝已然聖斷獨裁,想要改變,幾乎不存在絲毫可能。

“接受了,什麼都好說,接受之後還要詆譭朝廷大政,還要惡意造謠,甚至編野史來中傷,朕不會姑息,朕不想幹涉民間的言論自由,但是想要肆意造謠中傷,滅族!”

“臣遵旨。”

“朕登基之初就派遣錦衣衛清查隱戶和清丈田畝,這些年錦衣衛也沒個閒的時候,不過結果還讓朕滿意,不過移民大政還沒結束,此事還不急於一時,楊愛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