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42

澤諾預想過很多種與伊芙重逢的場景。從分開的第一秒起就開始期待著再見,但理智又扯著嗓子在腦海裡大罵他的任性。

——‘現在去找伊芙只會讓她重新陷入危險而已!你要傷害她嗎蠢貨!!’

所以他一直都在忍耐。他不想讓伊芙身陷險境,哪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伊芙有多強。

可這有什麼關系呢?保護自己喜歡的人,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這與伊芙的強弱無關,僅僅只是出自“想要照顧你”這種簡單的想法而已。

所以他忍耐了,告訴所有人他失去了和伊芙的聯系,聽從差遣去做那些乏味無趣的工作。

他一邊為此感到痛苦,卻又産生一種隱秘的慶幸。

——慶幸於有時間來思考和伊芙的關系。

原諒他在這方面並沒有什麼經驗,被譽為“天才”的他在關於“愛”的課題裡顯然還是個知之甚少的菜鳥新手。他需要更多更加深入的思考,需要時間來驗證最終的答案引數。這次的分別或許也是一個適當的時機,足夠他找到破局的方法,也能讓他得到最後的正解。

他在零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回答。

“為愛犧牲”,多好聽的字眼,足以證明此人的熱忱與真心。為了對方甚至能夠轉身坦然面對死亡。

——可對於另一方來說呢?

被留下的,被擅自決定的一方,真的能如願感到幸福嗎?

“最初,是茫然。耳邊亂糟糟的,尖銳的鳴音像是從身體內部傳來的一樣刺耳,身體冷得可怕,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黏住了一樣根本發不出聲音,指尖不受控制的發抖,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除了她什麼都看不到,”

“很奇怪吧?情感回歸之後除了恐懼和悲傷以外,我最先品味到的是憤怒。”

“不止是對殺死她的敵人,她連同我自己,都是令我憤怒憎恨的物件。”

“我能感受到太陽穴跳動的頻率,像是針刺一樣的疼痛......”

“——因為她死了主管,”

“我永遠看不到她的微笑了......永遠的。”

不記得名字的員工抱著死去多時的屍體,像一座蒼白的雕塑。

他懷裡的人是他的未婚妻,你記得的,她的名字是瑪姬。

“她是為了救我死去的,我知道我不該這麼想,我沒資格用這條她救下來的命說這些沒良心的話。”

“可是主管,我寧願死在那裡。”

......

怎麼會現在才想起來呢,那個時候那名員工臉上的表情。明明是笑著的,卻壓得人喘不上來氣。明明連名字都忘卻了,卻唯獨記得那樣的神情,在不知多久以後的現在,和那位“零”女士的神色高度重合,

“我沒有說謊,是她自以為是地奪走了唯一屬於我的東西,說著為我好卻親手毀了我最珍貴的東西,”

——“我恨她。”

......那伊芙呢?

光之種發射的那一天,伊芙是怎麼想的呢?

告白物件說著會考慮然後毫無徵兆的不告而別,連最後的手寫信都是由他人轉交,用著奇奇怪怪的理由顧忌來迴避,甚至不敢親自去回答一聲。哪怕是重逢之後,也是不顧我的意願出門帶回來一身傷還遮遮掩掩不願意坦白到頭來只留下一句“為你好”就心安理得地拋下我轉身一次又一次地離開?

“......”

零說得對,他確實是個差勁到極致的考生,如果變換立場來看他簡直就是人渣一樣的混蛋。自以為是又自命不凡,以為自己能處理好所有事結果也只是讓事情變得更糟。說著“抱歉,相信我。”實際上是個只顧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來問問伊芙的想法的混蛋。

......可即便如此,伊芙也從來沒有向他提出過異議,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似乎永遠都會站在主管身後,固執地守在那裡,無論他何時回頭,他都能看到她捧著花站在不遠處朝他靜靜的笑。

可這是不對的。

伊芙並非他的附屬,伊芙應該有自己的決定和想法。不高興就生氣,委屈就哭,她理所應當地擁有表達自己不同聲音和異議的權利,而不是無底線的包容他的一切。

就像零一樣,伊芙也擁有恨他的權利。

可結果是伊芙什麼都沒有說,甚至連那索取的動作都小心翼翼地要拿東西要交換。她甚至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什麼指責的話,最過分的也不過是那天在他的頸側留下的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