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答道:“曹休既得壺關,也深知廣平緊要,乃譴大將張普鎮守,卻非這少年將軍。”

“哦?不想曹子烈帳下還有這等勇將。”曹植自被二人以臧霸書信說動,親引大軍南下,也將曹休軍中諸將瞭然於胸,心中也自納悶,轉眼卻見呂容盯著那少年將軍,神色大異,不同往日,乃問道:“呂先生識得此人?”

連問三遍,呂容才回過神來,急忙道:“君侯可召朱將軍撤回,大軍後退十里下寨。”言罷便徑直退後,隱身旗角之下。如此突如其來的動作言語,不僅讓曹植,楊修二人大吃一驚,就連跟在他身後的陳晟也大為不解,這丫頭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怎會突然這樣?

曹植一路帶兵南下,心中也不止一次自問,究竟該是不該?起事能不能成?若非二人苦苦相勸,又有徐州臧霸的保證,自己無論如何也不願出兵。是以一路之上,小心翼翼,現在見呂容如此,也不再細問,急忙傳令鳴金召回朱晨。

朱晨陣前與對方大戰數十回合,不分勝負,恍然見自己身後軍中錦旗擁簇,知道是曹植親自前來觀戰,恐與君侯面前丟臉,便抖擻精神,奮力再戰。豈料幾個回合下來,後面陣上竟然鳴金收兵。朱晨雖百般不願,卻終不敢抗命,只好虛晃一斧,道:“非吾懼汝,只是君侯見召,少時再分勝負。”便勒馬而回。對方也橫槍立馬,並不追趕。

朱晨匆匆回陣,一見曹植便道:“君侯何以鳴金?再有片刻,末將定取下對方級獻於帳下。”

曹植道:“吾知將軍神勇,這是我大軍遠來,立營未穩,恐有不便。且宜先安營紮寨,取城之事,來日再議。”說著又看了看,隱身旗角的呂容,道:“有勞將軍斷後,軍馬後退十里駐紮。”朱晨無奈,只好應命而去,軍馬後隊改為前隊,緩緩而退。

大軍剛動,卻聽斜下蹄聲震動,似有無數軍馬殺來。曹植與楊修互望一眼,都不禁失色,自己大軍還在數里之外,若被對方伏擊於城下,豈不冤枉?只怪這一路郡縣望風而降,倒讓兩人輕敵冒進。

呂容藏身旗角,此刻聽得雷聲大動,心中越慌亂,急忙對著曹植道:“君侯可先退兵,來日整軍再戰不遲。”

曹植雖然謹慎,不敢出兵,不過既然已在戰陣之上,卻也看不慣呂容如此膽怯,臉色沉下,便要反駁幾句。不想旁邊過來的朱晨聽到呂容言語,開口就喝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數萬大軍在後,只要能堅持片刻便能轉敗為勝,如何要臨陣退縮,失了銳氣?”

曹植深以為然,適才退兵尚無大礙,如今已被對方前後夾擊,若不戰而逃,軍心大潰,不但今日折辱甚眾,來日攻城軍士只怕也鬥志不揚。何況自己兩萬多軍馬在後,只要能堅守待援,還懼區區一座廣平城池?曹休大軍在壺關與曹彰對峙,此地撐死能有多少人馬?也不管呂容臉色如何,便下令道:“朱將軍,傳令全軍結成陣勢,準備迎敵。火譴人往後軍求援。”

朱晨惟恐曹植不戰而走,聞言大喜,高聲道:“末將領命。”急忙拍馬而去。

曹植這才對著呂容道:“廣平軍馬不多,先生不必憂心。”語氣之中,大為輕慢。呂容絲毫不以為意,只輕嘆一聲,道:“君侯探報有誤,廣平城中早不是曹子烈部下。”

楊修在一旁驚問道:“難道曹丕將河內守軍,調遣至此?”青徐之軍不動,雍涼又遠,宛城司馬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曹丕能用之兵也只有司州各處,故而楊修有此一問。

呂容微微搖頭,對著曹植道:“君侯既然已經起兵,便無路可退,事已至此,只好拼死一博。”

曹植被他這句話說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只是隱隱覺得不妥。楊修在一側,道:“自然是無路可退,先生有話也儘可明言。”

呂容並不回答,只是冷眼看著軍前,忽然遙指對方軍陣之中,道:“君侯且看。”曹植,楊修,陳晟三人都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對方軍中一杆帥旗迎風舞動,上面大書一“張”字。曹植,楊修正在思量哪位張將軍前來征伐,卻聽陳晟喜道:“是張叔叔。”

“不錯。”呂容默然答應,語氣之中甚為失意氣餒,忽然對陳晟道:“陳大哥可要救小弟一命。”卻冷不防一拳擊向其胸口。陳晟一喜於張遼前來,二傷於呂容言語,哪裡想到他說翻臉就翻臉?一時不備,饒是自己武藝勝出良多,也被擊落下馬。旁邊便有幾名呂容心腹持兵刃上前,將陳晟制住。陳晟抬頭看著呂容一臉冷漠,又只好搖頭苦笑。

這片刻之事,又讓曹植,楊修二人目瞪口呆,就聽呂容微笑道:“陳晟與張遼關係密切,如今張徵東率軍而來,吾等不可不防。”頓了一下,又道:“君侯自視用兵比張文遠若何?”

曹植一聽對方是張遼統軍,背後不由一股涼氣上冒,臉色頓時大變,張遼乃是曹魏五子良將之,威名遠播,又豈是他曹植所能及?楊修看出曹植心中畏懼,乃問道:“先生何以肯定便是張徵東?汝南重地,張文遠如何敢輕離?”

呂容還不曾回答,就見一騎兵打馬上前,抱拳道:“稟報侯爺,徵東將軍張遼請侯爺,呂先生陣前答話。”楊修聞言也黯然失色,喃喃道:“吳蜀相爭,無暇北顧,也難怪曹丕敢把張遼也調了過來。”倒是曹植語氣鎮靜地道:“走吧,二位就隨吾去見見張文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