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字晏平

來人比顧況想象中年輕。

頭戴束髻金冠,身披暗紅繡金祥雲袍,腰邊別了一把長。

細細看去,那劍通體雪白明亮,如一泓清泉,端的是一口好劍。

顧況這麼一打量,就慢了一步。還未等他跪實了,淮南王的聲音就在頭頂響起:“百聞不如一見,顧小公子不必多禮。”

說著,一雙有力的大手就托住了顧況正欲行禮的前臂。

顧況只感覺淮南王輕輕巧巧一提,一股大力就拉著他從地上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顧況順勢站起,終於看清了面前淮南王的模樣。

俊眼修眉,神采奕奕,唇角帶笑,連日來的奔波並沒有在他英挺的臉上落下什麼風塵疲色,反而讓他看起來有一種歷經滄桑愈加醇厚如酒的感覺。

是個真正的男人——顧況理解中的男人的樣子。

顧況心裡不知怎麼的,蹦出來這句評價。

這淮南王像個瀟灑的富貴閑人,又像個溫潤有才的翩翩公子。

唯獨不像個偏安一隅,半是失權的王爺。

或許如果哥哥在世,就生得這般模樣吧。

顧況繼續想下去。

是呵,有這樣的哥哥,師姐怎麼會看上自己呢。

顧況心中這麼想著,腳下不由自主踮了踮腳尖。

他與淮南王差了半個頭,在淮南王面前,這一點身高上的差距不由得使他有些自慚形穢。

淮南王似乎沒有注意到顧況內心這點小心思,向碧桃瞭解到顧況在淮南王府暫住之後,轉頭對著顧況道:“小顧公子,這幾日住在寒舍中,可還習慣?”

寒舍?顧況想到前幾日的珍饈佳餚,雕樑畫棟,心道這淮南王未免有些過分謙遜。

顧況內心如是作想,表面上卻一副感激的樣子:“王府中上下行宜,衣食住行,一應俱全,待我是極好的。”

淮南王聽了顧況這麼打官腔,爽朗地大笑笑起來,拍了拍顧況的肩膀:“小顧公子,不必這麼拘禮。這幾日是莫側夫人招待你的罷,她脾氣刁鑽古怪,如果有禮數不周的地方,我先待她向你賠禮了。”

顧況畢竟還是沒有和如淮南王這種貴胄應對交往的經驗。他本來態度是及其恭敬的,但聽淮南王與自己交流的語氣,並不十分居高臨下,語氣便不自覺放送下來:“莫夫人伶牙俐齒,禮數方面無一差錯,王爺不用擔心。不過眼下將軍府被焚,我已經不是什麼小顧公子了……王爺喚我顧況便是。”

淮南王表情不由自主也哀傷了下來,道:“既然你提起這事……也好,我正要向你瞭解情況。”

他說著,指了指自己:“我表字遲明,你喚我遲明兄,我叫你況弟,可好?”

顧況沒有不依從的。

淮南王將顧況帶到一處水榭茶室中。

碧綠的荷葉已經有些隱隱作蔫,有幾支蓮蓬已經亭亭露出。

淮南王李照與顧況相對而坐。

“剛才忘了問,況弟可有表字?”

顧況搖了搖頭:“家父、兄長早逝,爺爺又在外徵戰,我從小到大,並未起過表字。”

李照一抬手,邊上的小廝就奉上紙筆。他抬起頭詢問顧況的意見:“我與你爺爺曾是忘年之交,與你哥哥曾也熟識,如果你不嫌棄,我便與你贈一表字,如何?”

顧況還有些懵。

他本來以為,自己住進淮南王府是因為程遙青和莫淩霜的交情。

但現在,他才慢慢回過未來。

莫淩霜一介與王妃關系不合的側夫人,怎麼會有權利又膽量留一個外男住在淮南王府呢?

這背後,怕還是知會了淮南王李照罷。

這麼一想,李照與將軍府曾交往甚密,也合理了起來。

只是,顧況再一次感覺到,他生在將軍府十幾年,還是對外界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