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亮

顧況原本想的是,自己包圓了擇菜、洗菜、燒飯,故意給程遙青盛一份加多了鹽的,以示不滿。

複仇計劃本來打算在今天晚上實施,但是他沒有想到,晚上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

回到白日裡。

日頭漸漸升高,屋外暑氣漸濃。

祝婆婆率先耐不住暑熱,交代了程遙青與顧況幾句,便先行回了自己的屋子。

此刻又只餘下顧程二人面面相覷。

程遙青倒也沒對顧況說什麼,她將懷裡的果脯拿出來放在一個小幾子上頭,免得悶壞了,然後拎過來一袋豆角,放在腿邊,拿過祝婆婆的長凳,坐在顧況面前。

她半低著頭,手指甲輕巧地往豆莢裡一扣,豆子就完整地露出來,掉進簍框裡。

陽光此刻彷彿也變得溫柔起來,如水般蕩漾在程遙青露出的額頭上。幾縷略沾薄汗的青絲垂下,竟襯得她嫻靜無比。

顧況看著她,不由得痴了。

程遙青低頭剝了一會豆子,注意到顧況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幹什麼呢?”她決定提醒一下這個憊懶的少年。

顧況如聽綸音,一下子驚醒過來,下意識地說:“沒……沒什麼。”

程遙青見他手下動作又加快起來,還是就此打住,不再說什麼。她腦子一轉,毫不費力地找到了一個話題:“我今天去了將軍府舊址,見到了大理寺來的官員。”

顧況這下來了興趣:“你認得他?”

程遙青搖搖頭,將那官員的身形樣貌描述了一遍。

顧況沒聽他說完,便叫了出來:“啊,我認得他,他喚作羅亮。”

說來也巧,顧況認識羅亮,也是在那次宮宴上。

顧況這廂章瑛阻止了拼酒,別的坐席可沒有這麼好運氣。

不多時,便有個臉紅紅的書生模樣的人鬧出了笑話。

只見他一手舉樽,一手扶著桌子角讓自己不至於倒下,口中顛三倒四地吟著:“痛飲……狂歌……飛揚……跋扈……”

還未等他說完,兩旁已經來人捂住了他的嘴巴。

這書生實在是醉得不行,猶自烏烏地叫喚著,想要掙脫身邊人的控制。

不多時,他就被幾個侍衛模樣的人拉了下去。

顧況環顧四周,人人繼續一派歌舞昇平的氣象,彷彿誰也沒有注意到剛剛那書生鬧出的笑話。

注意力回到身旁,古擇剛剛還美美地抿著手中的果酒,現在已經將酒樽放下,改用筷子去戳面前的小菜。

章瑛不動聲色,笑吟吟與身邊人交談。

只有石瑞看出了顧況的好奇,湊到他身邊,小聲說:“那一席是新科的進士。剛剛被拉走那人叫做羅亮,本是一甲第二十名,是為數不多的寒門出生。可惜了。”

確實可惜。顧況心想。

一甲的進士們大多入翰林院,再不濟也去六部歷練,罕有被送到大理寺當一個小小寺員,還當了三年的。

羅亮在萬壽節上那麼一鬧,竟生生折斷了自己的通天仕途。顧況這麼一想,不禁冷汗涔涔。

他將羅亮宮宴禦前失儀的事情與程遙青娓娓道來。

說到一半,自己也發覺不對:“師姐,按理說,將軍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大理寺只派一個不受重視的寺員,京畿營卻出動了衛兵?”

大理寺負責刑事案件,而京畿營卻是負責整個京城的安保。

如此想下去,將軍府縱火案不單單是一起針對將軍府的蓄意打擊報複,而是有人要以此為開端,劍指整個京城。

熱騰騰的陽光灑在顧況背上,他的心裡卻冰冷如數九寒冬。

“師姐,我們得阻止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