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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直到第三天的半夜,火車終於抵達南昌。
七個人下車,去了火車站附近的旅館租房,痛痛快快睡了一覺。
施遼和另外兩個女孩兒一間房,張默沖則自己單獨開了一間房。
施遼第一個醒來,望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後知後覺地想起她已到南昌,距離上海已有近千裡之遙。
家裡人都還好嗎?學校又怎樣?這幾天連報紙也沒讀,也不知道戰況如何。
洗過澡後下了樓,看見收銀臺邊上擺著一個報架,她抽出一張報紙正想問價,那店家頭也沒抬:“拿走吧拿走吧,這時節,你拿一份報紙又怎麼了…”
她站定讀報,“謝”字到了嘴邊卻弱了。
滿篇報紙都是有關戰爭的大字訊息,仔細看去,居然全是敗況。自他們離開上海以來,不過短短五日,太原、保定多地的作戰失敗,石家莊淪陷,上海戰況不明,但敗勢漸顯……
她不死心,又換了別家的報紙,撥來翻去,訊息總結起來無非都是一句話:
民族危在旦夕……
那店家最後將報紙贈與他們了,在去長沙的火車上,幾份報紙在幾個人手上傳來傳去,換來一張張沉默的面容。
方治把報上的傷亡數字數字加了又加,氣憤不已,想遞給領座看,他那鄰座卻搖了搖頭,換了個方向閉眼繼續睡,應付道:
“報紙看不得,看不得,上面都是日本人的假訊息,要聽廣播才行,廣播上都是真的。”
方治一愣,又重新抖開報紙,卻聽張默沖兀地出聲,“在北方淪陷區,報紙已成為敵偽的宣傳工具。”
此言一出,方治看報紙的動作也緩了,最後疲憊地將報丟開,呆滯地望向窗外。
在座的人都無話可說,但都清楚彼此此時心中都略過了一個同樣的問題:
是否終有一日,他們也會淪落到連報紙都讀不了的境地?
窗外風景一閃而過,卻已無人有心欣賞。
——
在這段日子裡,施遼左耳的狀況越來越差。
從小,她的左耳就經常刺痛,發出鳴響,但這一切她尚能忍,也並不會影響日常生活,所以別人也從未發現異常,直到有一次,鄒廣回明園忘帶鑰匙,手裡又提著許多東西不便敲門,於是只能喊施遼幫忙,施遼聽到後,第一反應卻是問他在哪。
鄒廣當時心生疑竇,後來刻意留意,發現施遼並不能像尋常人一樣根據聲音識別方位,也更喜歡用右耳對著人,這樣他才慢慢確定,施遼的左耳的情況遠比她自己說的嚴重。
在他的逼問下,施遼只是撒謊說偶爾天氣一潮,或者沒休息好,耳鳴是會加劇,但不會影響生活。但其實在盧燕濟帶她去看包盛銘前,她耳鳴的程度變得越來越難以忍受,開始吵得她無法入睡,她經常眼睛一睜就是一夜。
後來還是在包盛銘那裡紮過幾針後,她的耳鳴開始有所緩解。後續繼續在他那裡治療,病症已大為減輕,耳鳴雖然還會出現,但頻率和強度都已完全可以忍受。或許還有住在明園,她漸漸不再有寄人籬下的緊繃和困窘,情緒鬆弛下來,病症也自然會減輕。
再加上後來她自己開始學醫,時刻關注自己的病情並加以調養,左耳的情況更是大為改善,幾乎已經影響不到日常生活了。
直到第一顆炸彈落到白敏結婚的教堂,落到她面前,驚天巨響給她帶來的,不止是擺在眼前血淋淋的傷亡,還有左耳重新席捲而來的病痛和折磨。
而張默沖發現這一點,還是在火車駛入長沙站時,乘客紛紛站起來整頓行裝,施遼也站起來拿行李,額頭卻磕到行李架上的鐵皮箱子,劃出一道不小的血痕。
她小聲“哎呀”了一聲,見沒人注意到她,於是趕緊坐下,想撥過頭發蓋住傷口。
張默沖扭頭發現她捂著額頭:“怎麼了?”
“不小心碰到了。”
他皺眉,小心撥開她的頭發,發現竟然是道不小的傷口,梁領言聞言也湊過來,驚道:“怎麼回事?撞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