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藤卻不知,這想法,崔田早在中午離開客舍時就已經有了,只是還不是那麼堅決。

若能好好活著,誰又願意輕易將自己賣掉,從此不得自由身?

可經歷過崔青竹的事情,又聽說在他被衙役抓走時,他爹他兄弟卻只顧著搶走他帶回去的米粥時,原本抱有的那一絲期待徹底落空,之前那一點隱約的想法也越來越鮮明。

之前,他雖然惱恨他爹他兄弟的涼薄,卻沒打算徹底撕破臉。

只因為,在如今這世道,勢單力薄是很難生存下去的。

為什麼逃難過程中,他們這一族人輕易沒有人敢惹?

就是因為他們是整族人抱團在一起。

他原本的打算,是即使不再與兩兄弟親近,也仍是崔氏一族的一員,哪怕被邊緣化也沒關系。

只要能不被外鄉人欺淩,他都有信心帶著媳婦兒好好過日子。

可在他落難時,他兄弟的行為,已經昭示著他早就“被”決裂了。

而以他爹的手段,自然有的是法子讓同族之人厭棄他。

畢竟之前,許多得罪人的事,他爹都是推給他去做的。

導致這會兒他被抓,沒有一個同族之人願意相幫,哪怕是站出來問一句的都沒有。

那以後,他被旁人相欺時,更不可能有什麼指望。

以他爹的一貫風格,趁機落井下石才更有可能。

到柳芳娘轉述葉藤的一系列言行後,崔田便更加堅定了。

他已經認定,葉藤這個婦人必定出身不凡,還極有本事,以後發達起來是遲早的事。

那麼他越早跟隨能獲的利就會越多,絕對會比他獨自艱苦求生要好得多。

但是同時,他也很清楚,他與崔松他們家是不一樣的。

只是默默跟在一旁,壓根得不到葉藤的注意。

一來他不像崔松他們,於葉藤有恩在先。

二來崔松他們家在崔氏一族中人緣極好,不是他爹三言兩語能破壞的。這便意味著,當葉藤有需要時,崔松他們是可以聚起整個崔氏一族來幫手的。

那麼,他不如幹脆以自己的身家性命為投名狀,藉此得到葉藤的重視。

而他用來說服柳芳孃的理由便是——一個能將治疫病的良方主動獻到縣衙的人,心地絕不壞,跟著對方即使日後不能飛黃騰達,起碼也不會被故意磋磨。

只不過,崔田這種種思量,柳芳娘知道得並不多,但是這一點也不妨礙她表達他們夫妻倆的決心。

此時,她將一直攥在手心的破布展開,上面“賣身”兩字格外醒目。

字雖然歪歪扭扭的,卻是以血寫就。

旁邊還有崔田夫妻兩人的名字與血指印。

“阿藤,這個給你,我們已經按過手指印了。”

葉藤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真“血”書,驚訝得不行。

那邊崔老漢他們在得知崔田兄弟的所作所為後,反倒是能理解。

族長、村長雖不是官,但是其手裡的權力卻一點不小。

尤其是對他們這些普通農人來說。

有時候族長一句違背族規就能要了他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