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衛無缺這樣子,他就知道,這人必然是見過顧驍了,不然不至於這個模樣。

衛無缺雙手扶在城牆磚石上,指尖因為過度用力,指甲縫裡已擠進了一些碎屑,可見對於這人放走顧驍的態度極為不滿。

果然他恨聲道:“你有什麼理由一定要將顧驍放走?”

那人還是淡淡的語氣,絲毫沒有將衛無缺的話放在心上:“顧城軍十萬兵鎮漠北,今日殺了顧城王,明日就不知道是誰殺你了。”

今日殺了顧城王,明日異族遍踏雒陽!

衛無缺卻譏諷一笑:“我好不容易說動妖靈各族齊齊來犯,十萬顧城軍又如何?連續苦戰這許多日,他們還有一戰的實力?蠢貨!”

那人轉頭,一雙沉靜的眸子看了衛無缺:“那你可曾想過,當年天子為何封顧驍為王?顧驍所在之地,乃為大夏最後一道屏障,顧驍身死,人族滅亡。”

人族滅亡固然有些誇張,卻也差不多少了。

衛無缺冷笑一聲,反諷回去:“你可真是能假惺惺啊,城也破了,國也亡了,如今還計較什麼亡族滅種?說到底,你不過是怕死而已。”

說話句句帶刺、字字言諷的人,還真找不到幾個,就是在一旁的黑袍人也覺得,衛無缺實在太無理!

那人目光很平靜,絲毫沒有因為衛無缺的一點譏諷就動怒,甚至心中對面前這人泛起一絲悲哀。

一顆被仇恨遮蔽的心,是看不到一個民族的未來的,這樣的人註定狹隘。

不過他也一定程度上贊成對他的評價:“沒有人不怕死,只有活著,才有資格去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因著沒有弄死顧驍,衛無缺心中煩躁,不想同這個人過多廢話:“把貪生怕死和留戀權位,說得這麼清新脫俗的,也是少見。”

衛無缺繼續道:“我要你找的人有結果了麼?”

衛無缺話一問出,那人隨即從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支女子的頭面飾物。

那是一支略顯樸素的玉釵,通體是瑩白的玉石,唯有釵的一頭用金鑲玉的手法嵌入了一顆五色流光的明珠,甚而這明珠和玉簪本身有些不搭調。

誰能想到,這樣一根不搭調的玉簪,會是一國之母的日常飾物?

衛無缺看到這玉簪,頓時欣喜若狂,一把奪過玉簪小心翼翼、細細摩挲,仔細看去,甚至還能看到他因為激動和愛惜,指尖有些微微顫動。

他馬上問出了口:“你是不是找到她了?她在哪裡?”

那人古井無波的眸子帶上了點兒可悲的韻味來,衛無缺一問玉簪主人的下落,他便將那可悲韻味收進眼底。

“我見到她的時候,人已經死了。”

衛無缺猛地收住自己摩挲玉簪的指節,眼眸中猙獰了血絲,聲音顫抖確認一次:“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死了,遺體陳放在你住處。”

“她,是怎麼死的?”

“自縊。”

古有樂極生悲,估計是心中沉痛到已經無法抑制的地步,聽到這個訊息愣了半晌,隨後泛紅的雙眸流下清淚兩行,臉上卻帶著笑意。

自縊,好個自縊!

“哈哈,死了好啊,死了好,死了就哪兒都去不了——”

衛無缺陰沉著臉低下了頭,肩頭聳動,不知是在哭在笑。他腳下踉蹌下了城牆,往自己的住處走,口中唸唸有詞只剩一句“死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