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泠轉身要走,葉秋水又不知想起什麼,拉住他,“等一下。”

江泠疑惑地看向她。

葉秋水上前,再一次環住他,動作很輕,“拍拍拍,將病痛全都拍走。”

她如同在撣去衣衫上的灰塵,拍動江泠的衣服,神情認真,煞有其事。

結束後,葉秋水仰起頭,笑盈盈,“好啦。”

她身上罩著江泠上次給她的兔絨外衫,將自己裹得圓圓胖胖,因為怕冷,所以只露出一顆腦袋,兩隻手想要抱住江泠十分費勁,動作也笨拙,仰著臉,嘴角有淺淺的梨渦,笑起來甜甜的,像是冬日難得一見的暖光。

江泠垂下眸子,眼底靜靜的,點了點頭。

*

天氣漸漸冷了起來,曲州開始下雪。

江家與知州府走得越來越近,隔三差五,宋氏就會與知州夫人相約一起喝茶遊玩。

江二爺也終於在府衙謀得一官半職,他已不是小小的主簿,仕途上更上一層樓,應酬變多,回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知州大人有什麼事情都帶著他在身側,江二爺升遷,整個江氏都為此高興,同樣,他們也期盼著江泠能早些被舉薦入京,去國子監讀書。

因此將要年關的時候,江泠能出門的次數越來越少,他從早到晚都在看書,生病的時候,床頭也摞滿厚厚一疊課業。

沒有長輩,沒有縣衙的補貼,葉秋水開始學著做事情。

但她能做的不多,只有幫別人跑腿、端盤子,許多地方會覺得六七歲的孩子毛手毛腳,不如大人靈活,但也有的地方覺得孩子好壓榨,明明幹著同樣的工作,報酬卻只有一小半。

葉秋水在一間酒肆替主人家端盤子,一日的報酬是兩文錢。

不識字,又沒有一技之長傍身的文盲,連餬口都困難。

店家是個摳搜的男人,捨不得花錢僱大人,專找一些半大的孩子,用低廉的報酬僱傭他們給自己幹活。

兩文錢,不僅要跑腿端盤子,有時還要擇菜,洗碗。

葉秋水只幹了幾天,腳底便長滿水泡。

店家看不得工人停下來歇息片刻,她只能不停地走動。

夜裡酒肆打烊,葉秋水踮著腳,擦桌子,擦櫃臺,一旁店家正在撥動算盤算賬,身邊站著他的小兒子,圓頭圓腦,胖得衣服都擠開,男人一邊伸著手在賬本上指指點點,一邊拎著兒子的後領,教他怎麼算。

可惜兒子是個豬頭豬腦的,撓著頭,撥動珠盤,算了幾遍,賬目都是一團糟。

男人暴怒,“你把九歸口訣背來。”

小孩生不如死,嗡聲嘟囔“逢一進一,逢二進二……逢三進一,逢六進二,逢九進三,三一三餘一,三二六餘二……”

他背得磕絆,男人手拿戒尺,錯一下,打一下,不一會兒,小孩涕淚連連,抹著眼淚撥弄算珠。

葉秋水在不遠處看得津津有味,手上也模仿起撥算珠的動作,低聲唸叨“三一三餘一,三二六餘二……”

那小孩算術學得不精,長輩只能從頭教起。

許久,葉秋水擦完桌子,擦櫃臺時,她刻意慢了些,盯著小孩寫字的動作。

等背完九歸口訣,男人問了一個簡單的算術題,小孩支支吾吾,在紙上塗塗畫畫,久久說不出答案。

一旁的葉秋水擰了擰抹布,脫口而出,“是三十又七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