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壓低聲音,“我叫你許多聲,你下來吧,到我這兒來,他在屋中找不到你,定會返回院子裡尋找,一抬頭就能看見你了。”

葉秋水有些懵。

江泠又重複,“下來,你躲在這裡,稍有不慎摔下去就會受傷,可能還會殘疾,他不會找到江宅來的。”

他說的話句句在理,葉大再跋扈,也不敢惹到當官的江秀才頭上,哪怕那只是個很小的官。

葉秋水猶豫了一會兒,順著牆,跳到樹上,然後很快爬下。

與她不一樣的是,江泠面露難色,他是金尊玉貴的富家子弟兼官宦後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方才爬樹,江泠蹭破了手心,華貴精美的衣袍也勾了絲,從樹下下來對他來說有些困難,江泠繃著臉,緩慢地踩著樹枝而下。

葉秋水仰頭看著他,許久,見新鄰掛在樹上,不上不下,一向嚴肅清俊的臉上第一次顯現出了尷尬的顏色。

江泠“……”

她靈機一動,跑進廊下,從江泠的房中搬來椅子,江泠白皙的臉龐因為窘迫而有些紅,飛快地說了聲“謝謝”,踩著椅子從樹上下來。

他衣領亂,頭髮也亂,被粗糙的樹皮磨紅的掌心破了好幾處。

方才他沒想那麼多,反應過來時已經上樹喊人了,這會兒冷靜下來,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君子不該做的事情。

翻牆上樑,非偷即盜,皆是小人所為,哪怕他今日是為了幫人,也有違君子言行。

江小官人十分愛乾淨,每日要洗數十次手,出門前後必沐浴薰香,整個人從頭到腳連發絲都是清香雅緻的,方才爬樹衣服被勾破,他低下頭,皺眉,一言不發地拔掉身上的樹葉。

葉秋水看著他動作。

江泠沉著臉,拔掉衣襬上勾著的最後一根樹枝,回過神,發現那個小賊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裡滿是好奇。

忽然,她的肚子重重響了一下,葉秋水頓時覺得難為情,欲蓋彌彰地扭過頭,看看天看看地,肉眼可見臉頰脹紅。

她今日還沒有吃過飯,一直在丟人。

江泠沒說什麼,頓了頓,然後離開。

片刻後,他再次返回,手裡捧著一碟熱氣騰騰的點心,“給。”

葉秋水愣住。

江家財大氣粗,對子女溺愛,但江二爺自詡是讀書人,為人分外講究,對江泠的教育也嚴苛,聽說大世家過午不食,江二爺在家中也立下規矩,每日吃多少都有限制,小孩子喜歡吃甜食,江泠也不例外,但江二爺覺得嗜甜害人,不允許他多吃,每日能吃的點心都嚴格讓下人把控著。

晚膳時有一碟芙蓉栗子糕,江泠沒有動,小心翼翼包起來,準備留著夜裡讀書讀累了再吃。

他將栗子糕遞過去,溫熱還冒著香氣,葉秋水眼睛都看直了,伸出手,但是並沒有接,她狐疑地看了看面前的少年。

“你吃。”

江泠又往前遞了遞。

他目光誠懇,並無惡意,葉秋水猶豫了一下才接過,她緩緩撥開紙皮,先是湊近用鼻子聞了聞,鼻尖沾上糖霜,觸感綿軟,她沒有立刻咬下,而是伸出舌頭舔了舔。

江家作為曲州富甲一方的有錢人家,家中聘請的是從五湖四海而來的名廚,點心做得甜而不膩,入口即化,一口下去回味無窮,口齒間滿是清新的栗子香。

葉秋水眯起雙眼,神情驚喜,“好好次!”

常年吃不飽飯,三天兩頭與野狗搶食的葉秋水吃相很差,為了能搶到食物果腹,她時常來不及咀嚼就吞嚥,栗子糕有些噎人,她說完就變了臉色。

江泠心領神會,又跑進屋中端來茶水。

茶是名茶,價格昂貴,葉秋水喝了一口,若非為了嚥下栗子糕,她大概會當場吐出來。

“難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