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川一腳踢開辦公室的門,臉色鐵青地衝了出去。他手緊緊的握著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婁廠長!你知道不知道張霖那小子幹了什麼!"郭大川一巴掌狠狠的拍在婁半城的辦公桌上,震得茶杯裡的水都濺了出來。

婁半城抬起眼皮,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鋼筆:“怎麼了?值得你發這麼大脾氣?”

"剛才保衛科貼出了處罰通知!"郭大川氣得聲音都變了調,"一下子開除兩個,記大過一個,扣三個月工資!還有那十四個夾帶廢料的,個個記過罰款!這讓工人們怎麼幹活?"

婁半城摘下眼鏡,用絨布輕輕擦拭著鏡片:"大川啊,你先坐下說話。"

"我坐不住!"郭大川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腳踩得地板咚咚響,"那個張霖才來幾天?就敢這麼折騰!陳禿子他們賭博是不對,可那是在廠外頭的事,關他保衛科什麼事?再說了,那些夾帶廢料的,以前不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

婁半城嘆了口氣,重新戴上眼鏡:"現在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現在,至少現在廠子不還是咱們的廠子嗎?"郭大川猛地站住,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婁廠長,您得管管這事!那幫保衛科的小子太囂張了!"

婁半城搖搖頭,有些無奈的說:"大川,你還沒明白嗎?廠子其實早就不是咱們的了,從保衛科進駐的那天起,廠子就不是咱們的了。雖然正式接管是兩個月後,但是大家都明白怎麼回事。"

郭大川一愣,隨即更加激動:"還有兩個月!他們就這麼迫不及待嗎?!"

"你喊什麼?!"婁半城突然提高了聲音,又迅速壓低,"你跟我喊什麼?你以為我惹得起?這次提前派保衛科進駐,就是為接管做準備。你現在去觸這個黴頭,不是自找苦吃嗎?"

辦公室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郭大川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婁半城站起身,拍了拍郭大川的肩膀:"大川啊,咱們都是老交情了。聽我一句勸,別去招惹保衛科。這兩個月安安穩穩過去,等合營後,沒準你還能繼續留在軋鋼廠。"

"我咽不下這口氣!"郭大川甩開婁半城的手,"工人們跟著我幹了這麼多年,我不能看著他們受欺負!"

婁半城臉色一沉:"那你想怎麼樣?"

"我去找那個張霖理論!"郭大川轉身就要走。

"站住!"婁半城厲聲喝道,見郭大川停下腳步,又緩和了語氣,"大川,別犯糊塗。我之前已經跟你們幾個都說過了,現在是什麼形勢?你這麼做,不僅保不住那些工人,連你自己都得搭進去!"

郭大川背對著婁半城,肩膀起伏著,顯然在極力壓制怒火。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決然的表情:"婁廠長,我郭大川在軋鋼廠幹了快二十年,從學徒幹到現在這個位置。以前我帶過的工人們叫我一聲'郭頭兒',我不能對不起這聲稱呼。"

婁半城看著這個跟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知道勸不住他了,只能無奈地擺擺手:"去吧去吧,別說我沒提醒你。"

郭大川頭也不回地衝出了辦公室。

走廊上,幾個工人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看到郭大川出來,立刻圍了上來。

"郭頭兒,公告您看到了嗎?"

"陳禿子他們真要被開除了?"

"我們夾帶那點廢料,以前不都沒事嗎?怎麼突然就......"

郭大川一揮手打斷了他們:"都別慌!我這就去找保衛科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