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六章 報平安

藍霧將還剩下很長一根的煙在欄杆上捻滅，接著輕輕一彈，那根菸便從空中墜落，落在胡承蔭的腳前。

此舉讓梁緒衡十分意外，她實在難以將眼前這個不尊重他人的傲慢女子和大椿筆下那個冒著風險幫她出逃的俠義女子聯絡在一起，但她仍用十分客氣的口氣說道：

“藍霧姐姐好，我們特意過來找你，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雖然西院的妓女大都尚未甦醒，但一些做雜活的傭人早已經在院子裡忙活起來了，集園難得大清早來個外人，路過的時候都忍不住偷看。

就在此時，老盧頭從門口走了進來，手裡拎著一個油紙包。他看到藍霧之後，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且色眯眯的笑容，他樂顛顛地小跑上樓，走到藍霧身邊：

“藍霧，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這是我給你買的烤乳扇，快吃吧！”

藍霧默默將油紙包接了過來，此時老盧頭順勢握住了藍霧的手，眼前的一幕令胡承蔭驚訝不已，他簡直不敢相信，高傲如藍霧，怎麼會讓老盧頭近自己的身，做出如此親暱的舉動呢？

此時雖然藍霧的臉上仍有笑容，但胡承蔭還是能夠從她的臉上看出，她在強忍著不適，她一點兒也不想被觸碰。如果每一道目光都是一支箭，此時的藍霧早已遍體鱗傷。感應到眾人驚訝和探究的視線，藍霧冷笑一聲，挑了挑眉：

“這位大小姐，誰教你這樣隨便叫人的？誰是你姐姐？我可沒有這麼大的福氣能有你這麼個富貴妹妹！你想跟我說話？我跟你這種嬌滴滴的大小姐能有什麼話說？勸你一句，你還是趕緊離開這鬼地方吧，免得弄髒了你的漂亮衣裳。”

藍霧的聲音不小，驚醒了不少妓女，她們從不同的視窗探出頭來。梁緒衡皺著眉頭看向胡承蔭，眼神中充滿了困惑。胡承蔭留意到四周“看戲”的人越來越多，他知道自己迫切想要傳遞給藍霧的訊息是什麼，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所以他選擇不去理會藍霧莫名的敵意，也不去探究藍霧和老盧頭的關係，一門心思想著如何在不和藍霧獨處的情況下告訴她大椿已經安全了。

在藍霧趕人之後，似乎為了表現自己向著藍霧，老盧頭故意朝胡承蔭他們大聲罵道：

“知道這是哪兒嘛？這是你們這些個窮學生該來的地方嗎？快滾出去！”

胡承蔭聽了這話，略一思忖，便換了說辭：

“沒錯，藍霧小姐，我就是一個窮學生，現在吃飯的錢都不夠了。那天晚上我救完人就走了，回去以後我就琢磨，我可是救了一條人命啊，總該得到點兒報酬吧？我今天來呢，也不為別的，就是想討點兒賞錢，不用太多，‘二十塊’就夠了，有了這二十塊錢，我就能吃得飽，睡得香，過上神仙日子了。藍霧小姐，不知道這‘二十塊錢’，我該跟誰要呢？”

胡承蔭說話的時候，緊緊盯著藍霧的眼睛，他故意加重了“二十塊”的語氣，還特別重複了兩次，把話說完之後，他依舊死死盯著藍霧的眼睛不放。兩人目光交匯，電光火石之間，藍霧理解了胡承蔭話中的深意。

玉大椿臨走前，藍霧給了她二十元錢，這件事只有玉大椿一人知道，既然胡承蔭也知道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玉大椿告訴了胡承蔭，或是告訴了他親近的人。而這又指向了一個事實：玉大椿現在安全了，在她不知道的某個地方，‘吃得飽，睡得香’。他們三個一大早過來找她，就是為了跟她報平安。

想明白這一切，藍霧的眼睛酸澀無比，她狠狠咬住嘴唇，拼命忍著不讓淚水落下來，看著眼前三個可愛的年輕人，藍霧很想飛奔下樓，和他們說上許多話，是他們保護了大椿，她應該好好地感謝他們啊！

胡承蔭看著藍霧微微發抖的身體和紅紅的眼睛，意識到她聽懂了自己的話，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遠遠地傳來林桂芬的謾罵：

“周奇驤！你又死哪個被窩裡了？我就出去找幾個釣臺打個麻將一晚上不在，你就給我偷奸耍滑！大白天的讓那個滿臉生瘡的瘋婆子在門口大吵大鬧，你乾脆讓她當門神得了！到時候你看看還有沒有人敢來！”

藍霧一聽這話，整個人發瘋了一樣衝下樓，朝林桂芬撲過來：

“你說誰在門口？是如英回來了嗎？”

林桂芬一把推開藍霧：

“走啦！我跟她說她男人不在這兒，現在正在天宮請月老證婚，等著她過去成親呢，她就乖乖地走了！”

藍霧又悲又憤，顧不上跟林桂芬理論，徑直跑出了院門。

林桂芬幸災樂禍地喊了一聲：

“別追啦！花柳病壞了腦子，她早就不認識你啦！”

林桂芬回過頭來，突然注意到胡承蔭、梁緒衡和陳確錚三人，她皺了皺眉頭，指著胡承蔭，在腦海中搜尋了一番，捋出了一個線頭：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救人的那個學生吧？”

胡承蔭點了點頭。自打林桂芬回來，他就一直在觀察她的言談舉止，他意識到因為徹夜未歸的關係，林桂芬還不知道玉大椿已經逃走了，這個情況超出胡承蔭的預想，他決定靜觀其變。

林桂芬有些納悶：

“他們都是你的同學？回去跟你們先生說，今天集園不對外參觀！你們快回去吧！”

胡承蔭還沒來得及說話，東院負責送飯的婆子一邊大叫著一邊跑了進來：

“不好了！小啞巴跑了！”

婆子這話一出，林桂芬手裡的提包掉在地上，鈔票撒了一地，她也顧不上撿：

“怎麼回事兒？跑哪兒去了？”

“我早上去送飯，跟平常一樣把碗筷從門縫塞進去，因為門鎖得好好的，當時我就沒當回事兒，可是等我過去收碗筷的時候，發現門口什麼也沒有，我覺著納悶兒，朝窗戶那兒一看，裡邊兒沒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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