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閃閃,你找人用紅線把祠堂圍起來,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要讓別人進來,一直到我出去。”鍾艾看人走的差不多了,指尖劃過被煙燻黑的金牌,沾了滿手炭灰。對彭閃閃說道。

彭同想說些什麼,但看鐘艾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最終還是沒說話,只是站在原地,鱷魚皮鞋尖碾著地上的碎玻璃。

“哥,你怎麼不走?”彭閃閃接到囑咐想拔腿就走,襯衫袖口勾住水晶臺尖銳的稜角。卻看到像個杆子一樣筆直站著的彭同,疑惑道。

“鍾……鍾小姐,你知道我們家這件事是什麼原因嗎?”彭同語氣變得十分恭敬,金絲眼鏡滑落鼻樑,露出眼底蛛網般的血絲。

這一姿態,倒是把彭閃閃和鍾艾都弄懵了,屋簷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驚得彭同後退半步踩中燒焦的供果。

破奴及時救場:“當初這張符送出去的時候,他才十歲出頭,大機率不知道那些闇昧之事,按現在的情況看來,我猜,當年彭家為了這張符,肯定是做了些缺德事兒。”

鍾艾聞言,有些震驚,摸著手腕上的硃砂手串,一時不知道怎麼措辭比較好,半晌才說:“彭大哥,你知道當初你爺爺拿到這張符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彭同雖說更茫然了,西裝前襟粘著的灰簌簌而落,但還是及時回道:“這我需要問一下我父親,這件事對解決問題有幫助嗎?有的話我馬上去電話轟炸他。”

破奴揮揮手,表示不需要,鍾艾也有樣學樣,邊揮手邊回:“雖說會有幫助,但也沒那麼重要,不過我建議你們還是把老一輩那些事弄清楚比較好,省的以後再生事。”最後一句是她最真誠的建議,彭家的死活她不關心,彭閃閃的死活她還是很關心的。

彭閃閃是經濟學的高材生,鍾艾對她的抱負最清楚不過,她總在深夜給鍾艾發併購方案,pdf裡藏著偷偷畫的詛咒小人。

這麼多年彭家的打壓,都沒磨滅彭閃閃對管理封狐的熱情,作為好朋友,她肯定是要支援的。就像彭閃閃從不嘲笑她往祠堂供桌上擺珍珠奶茶。

“好,我知道了。”彭同皺著眉點點頭,利落轉身離開了祠堂,彭閃閃見狀,馬上跟在他身後疾步而出,高跟鞋跟卡進地磚裂縫差點絆倒。

不一會兒,整個祠堂周圍便被釘了不少鐵桿,浸過黑狗血的紅線在風中繃成琴絃。紅線一層層圈住,像網一般圍住了這個紅色的小洋房。

彭閃閃和彭同不放心,各自讓傭人拿了椅子,彭同的雕花紫檀椅與彭閃閃的塑膠凳形成鮮明對比。一東一西坐著,守在紅線之外,彭家其他人一向只會吃喝玩樂,被彭同兇了之後,自然都躲著他,因而整個洋房外,只有他們兄妹二人。蟬鳴突然消失,只剩紅線震顫的嗡嗡聲。

洋房的門被鍾艾關上,門縫滲出空調的寒氣,聽不到任何動靜。

“鍾艾不是一直揚言算命通靈是怪力亂神麼,怎麼現在這麼老練?”彭同看著神情緊張的彭閃閃問道,他手機螢幕還停留在“如何辨別真大師“的搜尋頁面。鍾艾這小孩從小就不是讓人省心的主,鍾家的好友圈裡,她的傳說數不勝數。比如十四歲只因為捱打就燒了她爸的藏書當燒烤燃料。

“不知道,只記得幾個月前她學校出了點事,她就休學回來了,回來之後就開始了。”彭閃閃一向和彭同沒什麼共同語言,回答的也模稜兩可。

她這個哥哥,性格古怪刻薄,對女人總是一副看不起的樣子,所以三十多歲了也找不到女朋友,對她說話,不是冷嘲熱諷就是訓斥打壓,自從她大學畢業以來,兄妹倆說的最多的都是公事。上次生日他送的禮物是《女德新編》精裝版。

“她不是你好朋友麼?好朋友之間也不聊聊這些?”彭同那陰陽怪氣的樣子又擺了出來,唇角揚起譏諷的弧度,像極了祠堂彩繪玻璃上的惡魔像。

“哥,這三個月我很忙。”彭閃閃聽到這句話心裡很不爽,西裝衣襬被攥出蛛網般的褶皺。但她一向沒膽子回懟,只會窩囊的用自以為很冷的語氣回覆。

鍾艾總是笑話她,說她一對上彭家人就總是試圖氣死自己換別人悔悟,窩囊廢做派。

但她性格實在和鍾艾大相徑庭,因而這麼多年,鍾艾不在的時候她在彭家都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別人找她麻煩,她就用這個方式回應。像只把頭埋進沙子的鴕鳥。

“我要是用你這個態度對合作夥伴,封狐早就倒閉了。”彭同用嗤之以鼻的態度說道,同時翻了個白眼,袖口露出的勞力士反射出扭曲的光斑。

彭閃閃撅撅嘴表示不滿,但一言未發,這是她這麼多年在彭家的生存大法:沉默。

彭同看她又低頭不語的悶桶樣子,氣不打一出來,扯松領帶時崩掉兩顆襯衫紐扣。撇開眼睛拿出手機,開始給彭父彭母打電話。微信傳來的照片裡,父母正在大堡礁喂袋鼠。

洋房之中,鍾艾叉著腰,看著眼前兩個水晶臺,燒黑的牌位,以及一大片燻黑的牆,破碎的窗戶,有些不知從哪裡下手的無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