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遠那幽深的眼眸對著聞函初打量了一番,儘管見他面容憔悴,可從他的眼中卻窺探不到一絲憐憫之意,只是淡淡地問候了一聲,“你的傷可好些了?”

雖說是問候,可這聲音之中分明充滿了敷衍,與此同時,還夾雜著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不悅。

聞函初自是從中察覺出了他的來者不善,但卻又不好有任何表態,也只能如尋常般禮貌回應而道:“已經好多了,多謝裴伯父關懷。”

“嗯,好多了就好。”裴望遠點了點頭,他的眼中仍然沒有任何溫度,坐到了聞函初的床前,聲音緩慢也聽不到什麼波瀾,“前些日子,因這生意上的事情太過於繁忙,一直沒抽出時間來看你,現在見你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

他的聲音稍稍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而道:“都怪書雪這孩子太過於任性,以至於胡作非為而中傷了你。”

“回去之後我也將她訓斥了一頓,作為父親,我也有管教不嚴之罪。今日代書雪向你說一聲抱歉,還望你勿要於她做過多計較。”

從他的面色之中,自然能夠看出他這道歉絕非真心,也不過是出於情面。

聞函初心知肚明,但卻也未在面色上表露出一分不喜,還是如同對待長輩一般,和煦而道:“伯父言重了,在小侄的眼裡,書雪一直便如同小侄的親妹妹一般。”

“作為兄長,自然是要包容妹妹的,小侄自然不會同書雪計較,也請伯父勿要因此事介懷於心。”

聞函初此言雖平和,卻是十分清晰地表明瞭自己的心跡,只是當她是妹妹,並無男女之意,也絕無結婚配之心,料想裴望遠也得以從中感知到他的心跡。

果然,裴望遠聞得此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好似真的著意到了他這一番話,他偏著頭看著聞函初,似有一絲陰沉之色浮現在了臉上。

“妹妹?這麼多年你都是拿書雪當成親妹妹一樣看待的?”

“自然是啊,伯父。”聞函初點了點頭,他的雙目之中,皆凝結著真誠,並淺淡一笑,從中看不到任何異常,並坦然而道:“小侄和書雪從小一同長大,小侄年長書雪三歲,自然有兄長之責。”

“這麼多年的兄妹,情分一直如假包換,所以無論書雪做了什麼事情,小侄都不會怪她。小侄會一直呵護她,愛護她,不論過了多久,都會永遠將她視作親生妹妹的。”

他的言語簡明利落,三言兩語便表明了自己的心跡。言語之間,處處談起兄妹之情,卻是在暗中表明了自己對裴書雪並無半點婚配的念頭。

“好一個兄妹之情啊。”裴望遠輕輕彎了一下嘴角,眼角眉梢似乎沾染了一抹諷刺之意,就這樣側目望著聞函初,“你倒是巧舌如簧,是你們之間有兄妹之情是不假。”

“不過我在這裡,可得多提醒聞賢侄一句,你們聞家和我們裴家是世代之交,可是有婚約所在的。兩家在幾年前就定下了聯姻之約,你父親也有聯姻之意。”

“你和書雪從前是兄妹之情,可日後成了家,可就不能夠再以兄妹之情自居了。這夫妻之份和兄妹之情是截然不同的,如聞賢侄這般聰慧之人,大概不會不明曉吧。”

裴望遠這一番言辭屬實直白,沒有任何拐彎抹角,也沒有和他在兜什麼彎子,直接便點明瞭婚約之事,斷卻了他的退路。

聞函初依舊面不改色,從容且溫和的同裴望遠,繼續言說著:“裴伯父說笑了,如今已是民國,哪裡還有人尊崇那舊時代裡所遺留下的婚約之說呢?”

“現在所講求的皆是自由戀愛,生在新時代之人,哪裡有人還做聯姻之說?小侄知道當年所謂的婚約,也不過是家父和伯父之間的一句玩笑話,小侄自然不會將其當真。”

聞此言,裴望遠不覺皺了一下眉,聞函初倒還真不算簡單,是自己低估了他,不過即是如此,他便也不必再同他細說慢說。

只見他的面容一板,聲音之中也更多了些冷酷,“我並沒有同你開任何玩笑,你不要拿什麼新時代的觀念來搪塞我,婚約之事,乃是大事,從不是能夠隨意玩笑的。”

“我不知你是真不明白,也好是裝糊塗也罷,我此番前來,就是想要向你挑明。書雪是你的未婚妻,你也是咱們裴家未來的女婿。”

“你為何會受傷,這件事情的起因經過你比我清楚。書雪縱然任性,也不是會隨意動手之人,若非是你做事有失身份,她又怎會如此衝動?”

“況且書雪她本無意傷你,至於為何躺在這裡的人是你,這其中的緣由,想必也不需要我去細說。”

“念在咱們裴聞兩家之間的交情的份上,此事我們都不做過多計較。但希望你能夠明白自己的身份,與不該來往之人保持距離,以免沾染些是非,於聞家,於裴家都不利。”

裴望遠的話音落下到不覺令聞函初有些脊背發涼,果然還是裴書雪將當天事情的起因經過盡數說給了裴望遠。

他此番前來哪裡是探望自己,分明便是不滿於自己當日所作所為,擺著所謂長輩的姿態,前來同自己說教。

可聞函初又怎會輕易服軟,既然他已向自己挑明,那自己索性便也直言將自己的全數心跡同他表明。

“伯父,請恕小侄直言一句,小侄並不覺得自己有任何行為欠妥之事。”聞函初的面色從容,聲音朗朗,並無任何懼色,口中的每一個吐字都十分清晰堅定。

“那些所謂的婚約,不過都是無稽之談,從未有人將其當真,小侄尚未婚配乃是自由之身,與何人來往都是小侄自身的事情,此事不需要有任何顧忌。”

“再者,在這樣的年代,所謂聯姻也不過是為了穩固生意的一個紐帶而已,它解決不了任何實際問題。”

“既然兩家是情誼甚篤的世交,是交情匪淺的生意夥伴,自然是沒有什麼能夠切斷這如同黃金鎖一般被鎖住的深厚關係。所以,也沒有必要再繫上一樁根本沒有意義的聯姻來維繫。”

“如伯父這般深明大義之人,自然能夠理解,書雪是個好姑娘,將來自然能夠相逢一個更好的良配。倘若他命定之人出現於他的身旁,那小侄定然會以兄長之名義獻上一番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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