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瞥了眼身後的熊熊火光,裴皎然眸中閃過一絲思量。一旁的弓兵見她還杵著,扯了扯她袖子,示意她快些蹲下來。

依言蹲下,裴皎然仍探首往下看去。摧城車被燒的吐蕃人舉著矛、槊在城下叫囂。懸於馬旁的彎刀在月下散著銳利光芒。

“吐蕃撤兵了!”

眼瞅著煙塵漸遠,裴皎然鬆了口氣。收劍回鞘,扶著城牆站起身。察覺到有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唇邊揚起一抹笑意。

李休璟大步走向她,冷聲道:“裴皎然你是不是瘋了!”

“若非有把握,我也不會如此。”裴皎然偏首避開李休璟的目光,沉聲道:“他們倒真是捨得,居然拿了摧城車出來。刺史還是先去統計下目前情況吧,我沒事。”

說著裴皎然走到城樓的石階上坐下,將純均橫於膝上,垂眼養神。見她這模樣,李休璟嘆了口氣,斂衣在她身旁坐下。又命手下士兵喚來馮元顯。

“統計傷亡情況,按制撫卹。你也去歇息一會,今晚我來守城。”李休璟囑咐道。

馮元顯笑著應喏。目光轉落到閉目養神的裴皎然身上,又衝著李休璟擠眉弄眼。將手裡水囊遞了過去。

“大將您要多體恤人。”拋下這句話,馮元顯掉頭就走。

低頭看了眼手中水囊,李休璟伸臂,“要不要喝口水?”

裴皎然閉眼搖頭,手指卻不停勾動著劍鞘上的穗子。忽而睜開眼,伸手奪了李休璟手中水囊,仰頭就飲。

修長的脖頸微仰,其肌膚在月光下更顯白皙。李休璟忍不住多看幾眼。

垂首睇向李休璟,裴皎然道:“刺史若是離城遠征,記得賜我節制諸將和調兵之權。”

裴皎然對於手中權力多少並不看重,她更加在意的是事權。雖然李休璟已經在口頭上告訴過眾僚佐,若他不在,瓜州城內大小政務皆聽她安排,但是這對她而言相當於空談。若換平時當然可以,可是在戰時,這些都不如正兒八經的授予事權。

一句皆由她安排,只是說得好聽而已。倘若底下這些人真要藉機鬧事,這句話等同廢話不說。甚至還會快她死亡的速度。所以她要李休璟給節制諸將的印信。

“刺史隨時都可能率軍遠征……”裴皎然目露肅色,語氣頗為理性,“雖然我是可以守衛瓜州,但手裡沒有調兵權不好使。畢竟刺史也不能保證底下這些人有沒有被外敵滲透,而且萬一有人想借機變節,也無法相抗。”

手裡的兵符只能調動縣鎮兵,而如今這些人皆被她安排在城中守著糧倉等地,無法輕易調動。而李休璟又是三年前才接任的刺史,上任刺史獨孤忱留下來的眼線,一時半會也無法清除。誰也不能保證,這些人會不會在接到密令後趁機生事。

聞言,李休璟目露怔然。盼著他和裴皎然不好的確實大有人在。獨孤忱就是一個,自己又是接任於他。要說自己身邊沒他的眼線,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也考慮過若自己要率軍遠征,裴皎然要怎麼辦。畢竟她的性子,可不像是願意把性命交到他人手裡的人。

李休璟還是打算把自己親衛挑幾名下來給她撐腰,但他這會卻生出了逗弄她的心思。從袖間取了個金印,捏在手心,“你總是在我身上討好處,卻從不肯給我什麼。天底下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我虧本這麼久,除非……”

“除非什麼?”裴皎然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