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子嘚嘚砸著青石板,洪胖子縮在車廂角,撩簾子往後瞅的手直哆嗦。

胭脂鋪子裡那茬子事跟鬼打牆似的在腦子裡轉悠——誰能想到撞上趙錚那活閻王!

"他孃的!"

他扯著袖袋裡空蕩蕩的暗兜,心口跟刀剜似的疼。

十五萬兩雪花銀啊,夠買下整條朱雀大街的鋪面了!

"調頭!奔東華門!"

洪胖子一嗓子嚎得車轅都顫。前頭車伕猛拽韁繩,馬兒嘶鳴著拐了個急彎。

太子爺這會兒正在慈寧宮偏殿摔茶碗呢。地上碎瓷片子濺得到處都是,小太監跪著收拾,手指頭直見血。

洪胖子貓著腰蹭進來,正趕上趙琙把本冊子摔他臉上。

"你還有臉來?"

太子爺眼珠子通紅,"不是說今兒能把林家那丫頭搞到手嗎?"

洪胖子撲通跪在瓷碴子上:"我的爺!半道殺出個程咬金啊!"

他抹了把油汗,"您猜怎麼著?七殿下跟羅通那殺才攪和在一塊,把咱布的局全攪黃了!"

"放屁!"

趙琙抄起硯臺就要砸,突然頓住,"等會兒,你說老七在胭脂鋪?"

"千真萬確!"

洪胖子往前爬了兩步,"還有更邪乎的——那勞什子詩仙..."

他嚥了口唾沫,"就是七殿下本尊!"

硯臺哐當砸在描金柱上,墨點子濺了滿牆。

趙琙跟抽了筋似的癱在太師椅裡,手指頭直抽抽:"你...你再說一遍?"

外頭忽然起了陣穿堂風,吹得幔帳亂晃。洪胖子縮著脖子把繼春湖的事兒倒了個底兒掉,越說聲越小,最後都快貼地磚上了。

"好個老七..."

趙琙突然怪笑兩聲,指甲在扶手上摳出幾道白印,"裝傻充愣這些年,原來憋著這麼大個屁!"

他噌地站起來,蟒袍下襬掃翻了個青銅香爐。

爐灰撲簌簌揚了滿屋,嗆得洪胖子直咳嗽。

"走!去見母后!"

鳳儀宮裡,李皇后正在給鸚鵡喂瓜子。

聽兒子說完,玉指甲"咔"地掐斷根金絲雀粟:"倒是小瞧他了。"

她捻著碎渣子冷笑,"既然要當詩仙,咱就給他搭個戲臺子。"

趙琙眼珠子一亮:"母后的意思是..."

"明兒早朝,讓通政司把那幾首酸詩貼滿六部衙門。"

李皇后慢悠悠起身,鎏金護甲劃過青玉案面,

"再找幾個太學生,就說詩仙抄了前朝孤本——記得,要找臉上帶疤的那個王秀才,他爹是國子監酒醋局掌案,最會編故事。"

……

定國公府。

羅通滿臉興奮地跑進閣樓,在羅素的房間前停下腳步。

輕輕敲了幾下門後,便靜靜地站在門外等候。

“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