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困五津二)

天穹一片灰色, 籠罩著寂靜的雍州。

自從宗政初策舉兵反叛,雍州城的百姓閉門不出,生怕禍及自身。

但戰火之下,沒人能獨善其身, 鮮血淋漓的悲歡離合, 已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除卻叛亂起兵那日, 宗政初策對行宮是隻圍不攻,卻又不時弄出不小的動靜, 他就是要行宮裡的人惶惶不安。

而因為禁軍的護衛, 五津行宮是雍州城裡唯一的淨土。

“告九州黎民:蓋聞明主圖危以制變, 忠臣慮難以立權。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 然後立非常之功。

古之聖賢, 修德以守道,為民,以致遠。治國循道而生,依道而行, 終而蹈矩循規、歸附於道;為政以民而立,益民而動, 終而守正固本、造福於民。

然當今陛下:北燕舊臣, 不念舊恩, 竊國北燕, 以至戰火連天, 民不聊生。大肆攻伐,逼帝自戕, 卑侮王室,敗法亂紀。

然得位後, 其心不正,對子不信,行事驕奢淫逸。

更於朝政上獨斷專行,寵信奸佞,殘殺忠良,坑害百姓,天災人禍不斷,自是士林憤痛,民怨彌重;一夫奮臂,舉州同聲。

今有北燕之義士,於州郡各整義兵,羅落金氏,舉武揚威,並匡社稷:則非常之功於是乎著。

……”

行宮之內,蘇珏得了王命,正於楚雲軒與公卿百官面前念著韓聞瑾所作的討賊檄文。

“……於是其得之首級者,封侯拜相,賞錢千萬。部曲偏裨將校諸吏降者,勿有所問。廣宜恩信,班揚符賞,佈告天下!”

及至誦唸完畢,大殿裡鴉雀無聲。

他們雖不曾親眼所見韓聞瑾站在慷慨激昂的陳詞,卻也能想見平日裡恣意風流的韓聞瑾於硝煙彌漫中衣袍獵獵,是多麼的激昂憤慨。

而檄文中所寫皆為事實,但又有何人敢如此言明。

倒是楚雲軒聽完之後臉上不見怒色,反而笑著與身邊人說道,“果然是韓氏的文骨,字字珠璣,情真意切,實乃上品。”

楚雲軒並不吝惜對韓聞瑾文采的贊美,可心裡卻不認同檄文裡所寫的內容。

說他對子不信,獨斷專行,寵信奸佞,殘殺忠良,坑害百姓。

他是不認的。

太子天佑是他寄予厚望的儲君,儲君違逆君父,難道不該罰嗎?

楊蘭芝身為臣子,多番挑戰君上,難道不該罰嗎?

他寵信承文,雖並無多少真心,但因為他的偏愛,本土的神明崇拜終是壓住了外來的佛教,這難道不是功德嗎?

再試問哪代的帝王君主不獨斷專行,大權在握?

他自問問心無愧,便是百年之後史書工筆,他亦不懼。

楚雲軒不懼,卻不代表他能容忍韓聞瑾如此背叛他。

“枉費寡人對韓家看重恩賞,誰知竟養出個叛臣,只要韓氏兄弟一日不回降,寡人就誅殺韓氏一人!”

楚雲軒說這話時輕描淡寫,什麼文人風骨,在他眼裡都是一文不值。

“蘇卿,如何?”

一片寂靜之中,楚雲軒笑著看向蘇珏,笑意卻不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