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糧幷州(三)(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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籌糧幷州三)
凜冬時分,雪是神聖而純潔的。
一夜過去,長安城內皚皚一片。
這是來長安的第三年,江文山站在殿內眺望著殿外。
他身形頎長,就如冬日裡蒼勁的松,傲然於世,絕不肯因風雪洗禮而折骨。
好友李明月驟然入異邦為質,最小的宗政言澈性命垂危。
就連太子殿下也因不願受辱而自殺保全名節。
變故太多,太快,正在一點一點消磨他們的意志思想。
所以九侯質子現在如同驚弓之鳥,他們不知何時就會遭遇橫禍,只盼著明哲保身,能等到歸家之時。
好在太子已經脫離了危險,只是宗政言澈還在鬼門關前徘徊。
太醫們盡數圍在長安宮,卻還是無能為力。
“世子,您快去看看吧,雍州王世子怕是不好了……”
“怎麼會?”江文山不可置信,明明只是落水而已,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呢?
從來步伐沉穩端莊的江文山第一次跌跌撞撞地由宮人攙扶著行進。
那人的宮殿裡滿是苦澀難聞的藥味。
宗政言澈勉力睜開眼睛,纖細的手指顫抖著抓住江文山的衣袖問道:“文山哥哥,我想回家……”
江文山看著床榻上的宗政言澈心如刀絞,前幾日還興致勃勃要帶著他們去雍州的人此刻面色蒼白。
還未長成的身體蜷於錦繡堆中,仍然掩蓋不住灰敗的生命。
他哽咽著說道:“快了,伯父就快來接你回家了……”
“父親,真的要來了嗎?”
宗政言澈的眼淚從慘白的臉上劃落,手中揪著江文山的衣袖不肯放手。
“小時候,父親常常抱著我在王宮裡放風箏,文純哥哥總是笑著將風箏線剪斷,我在一旁咯咯地笑。
再大一些,父親的身體就不好了,可他總是陪著我放風箏,他說風箏總會有自由的……”
提到父親,宗政言澈先前半眯著的眼眸頃刻間有了神采,他拉著江文山的手,斷斷續續地說著他還不滿十五歲的過往。
江文山一直默默地聽著,縱使這些話裡提到了北燕,提到了末帝燕文純。
“文山哥哥,你知道嗎,文純哥哥可好看了,他什麼都會,每次父親帶我去王宮,他總是帶著我玩,可後來他成了北燕之主,他就再也沒笑過了……”
“自我記事,父親的身體就一直不好,遍訪名醫也無濟於事,不過這並不妨礙父親對我的愛……”
“我沒見過我的母親,不過父親說,她是個極溫柔的人……”
“我們來長安三年了,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去……”
“明月哥哥為什麼要去鮮卑為質,他還會回來嗎……”
宗政言澈說的斷斷續續,床前圍著的太醫沖著江文山搖了搖頭。
“言澈,你太累了,聽太醫的話,好好休息,好好吃藥,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江文山的聲音沙啞,他知道他們這些人從不知歸期。
“好,回家,我們回家……”
“父親,我們……我們去放風箏,好不好……”
宗政言澈掙紮了一下,卻無力動彈,之後緩緩合上了雙眼。
西楚貞順元年,雍州王世子於十月十六日薨。
宗政言澈終此一生,不過十五。
宗政言澈,你來此人間一遭,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