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拳頭一點點捏緊,岩漿融化物般乾裂的面板散發出陣陣高溫。

一條鹿乃透露了資訊,齋藤瑛二透過一家路邊商店的電話聯絡了他。<國文明地平線分部似乎並不清楚布靈頓的重要性,警衛力量薄弱的可憐,讓他幾乎不費什麼功夫就來到了這裡。

“你變了呢……”漸漸散開的煙塵中央,鳴神我渡淡淡地開口。

6600萬年前,布靈頓還是個膽小又懦弱的寸頭小夥,但現在,他的頭髮長了,甚至遮住了臉和眼睛,像是囚籠,將他一直困在某個地方。

“嗯……你還是,沒變呢……譎夜。”

明明知道鳴神我渡是來殺他的,可布靈頓表現得卻異常平靜,宛如沐浴著聖光從容踏上斷頭臺的蘇格拉底。

他輕輕笑了笑,彷彿見的真的只是尋常的故人,可以在一起聊聊天,喝喝咖啡,享受著美好的下午茶,用不著打生打死,挽救這個瀕臨滅亡的世界。

還是一樣的眉眼,一樣的眼神,和6600萬年前,那個他記憶裡孤身對抗世界的少年一模一樣。

只是,黯淡的眸子裡,摻雜著憎恨與不可視的悲傷。

仇恨,綿延6600萬年的仇恨,無論是紫,還是布靈頓,都曾經是他最親密最信任的人,可到頭來都毫不猶豫地背叛了自己。

可為什麼卻微笑著?

鳴神我渡的拳頭握得愈發緊了,不是應該懺悔、恐懼、甚至怒斥自己毫無錯誤才對嗎?

為了自己活下去有什麼不對,自然萬物都是如此,受傷就會害怕,孤單就會寂寞,他當然能理解,卻沒辦法接受。

所以必須要有個結局,這是他的答案,而布靈頓也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製造了聖紋驅動器?”

“是。”布靈頓語氣平淡,毫無起伏。

“你成為了聖紋協會的走狗?”

“是。”

鳴神我渡還想繼續發問,可一條鹿乃卻已經開口打斷了他。

“什麼走狗呀?前輩一直被關在這裡,這棟建築就是他的囚籠。”

“囚籠……嘛……”鳴神我渡當然清楚,如果真的那麼配合,也不至於被關押起來,他甚至不清楚,布靈頓在這個囚籠裡被困了多少年。

可他不想聽理由,不希望再留有一絲憐憫,尖銳的利爪轉瞬間襲向布靈頓,洶湧的氣流將擺滿桌上的書本資料悉數吹飛。

漫天飄飛的書頁裡,琥珀色的眼睛緩緩閉上,平靜得像是秋日裡逐漸枯萎的銀杏。

尖爪擦過布靈頓的脖頸,帶起一道暗紅色的鮮明血痕,卻只是擦破面板。

“你幹什麼?!前輩!”一條鹿乃擔心地想要衝上來,可布靈頓卻揮手製止了她。

“鹿乃,這是我和他的恩怨。”

“我已經……逃避了太久了,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逃,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制止,好嗎?”布靈頓溫柔地笑了笑。

他幾乎不怎麼笑,很多時候鹿乃都覺得他木訥得像個早就除錯好的機器人,重複地做著相同的事,整理資料,把那些繁雜的知識與文化印入腦海,被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像是缸裡的金魚。

可從沒人生來就是機械,他的血肉,他的靈魂,都是活生生的,他也一定渴望著自由……只不過,對他來說還有比自由更加重要的事。

“這怎麼……怎麼行。”一條鹿乃用力捏著拳頭,咬著牙瞪向鳴神我渡。